第108章 点石成金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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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的雪来得早。阿九缩在山神庙的供桌底下,冻得直打哆嗦。他身上的破棉袄早被露水浸透了,脚趾头在草鞋里冻得没了知觉——这是他在破庙躲的第七天,身上的最后两个炊饼昨天就喂了檐下的流浪狗。
"小乞儿,可是冻坏了?"
阿九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个白胡子老头正蹲在他跟前。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道袍,手里捏着根竹杖,杖头挂着串铜铃,风一吹叮铃作响。庙外的雪光透进来,照得老头脸上的皱纹都泛着暖光。
"老...老神仙?"阿九冻得舌头打结。他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终南山常有神仙云游,专门点化穷苦人。
老头笑了,从袖里摸出个粗陶碗,倒了碗热水递过来:"喝了吧,喝了就不冷。"热水顺着喉咙滚进肚子,阿九这才觉得活了过来。他捧着碗,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碗沿上:"老神仙,我...我没爹没娘,讨饭都讨不饱..."
"傻孩子。"老头用竹杖敲了敲他的破碗,"这世间最金贵的不是金银,是人心。"他从怀里掏出枚拇指长的金戒指,"你瞧这戒指,原是块顽石,我点了点,它就成了金。可若人心歪了,金也会变回石头。"
阿九盯着戒指,眼睛亮得像星子:"老神仙,您教我点石成金吧!我要挣好多钱,给村里的娃们修桥,给孤寡老人买米..."
老头摇头:"我这法子不是教你发财的。"他将戒指按在阿九右手食指上,"这指头能点石成金,却也有规矩——你每用一次,都要问问自个儿,是为公还是为私。若起了贪念,这指头便再点不活石头了。"
话音未落,老头的身影渐渐淡了。阿九慌忙去抓,只抓住一把山风。再看右手食指,果然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像片小柳叶。
头回用指头,是给村东头的老槐树底下修桥。那桥年久失修,石头缝里能塞进拳头,前儿个张婶家的牛过桥时摔断了腿。阿九蹲在河边,摸出块巴掌大的鹅卵石,对着太阳照了照——这是他从山涧里捡的,看着像普通的青石板。
他咬咬牙,把食指按在石头上。金纹从指尖渗出来,像条活的小蛇,顺着石头爬满全身。阿九屏住呼吸,就见石头"嗡"地亮了起来,青灰色褪尽,变成了沉甸甸的金子!
"成了!"阿九差点蹦起来。他把金石头扛回村里,找了石匠凿成桥板。桥修好那天,全村人都来庆贺。王老汉拍着桥板直掉泪:"我孙女儿去年就是在这儿摔进河的,如今总算有盼头了!"张婶端来碗热豆浆:"阿九,喝口热乎的,你受的冻,我们都记着呢。"
阿九喝着豆浆,心里暖烘烘的。他又用指头给村西头的李寡妇家点了半袋米,给学堂的娃们点了十支新笔。每回用指头,他都先摸摸心口——这颗心扑通扑通跳得踏实,像揣了只乖巧的小猫。
半年后,阿九不再是人人躲着的乞丐。他在村口开了间小茶铺,用点石成金赚的钱买了茶罐和桌椅。茶铺的规矩是:挑水的帮工、拾柴的娃子,都能喝碗免费的热茶。茶铺门口挂了块木牌,写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是阿九请村里的秀才写的。
可人心这东西,就像春天的云,说变就变。
那年初秋,有个穿绸衫的外乡商人进了村。商人听说阿九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堵在茶铺门口笑:"小娃娃,我给你五百两银子,教我点石成金咋样?"阿九摇头:"我这本事不能卖。"商人冷笑:"傻小子,你当你是活菩萨?这世道,钱才是硬通货!"
夜里,阿九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茶铺里那些喝免费茶的穷人,想起桥板上孩子们跑跳的笑声,可又想起商人说的"五百两银子"——够给村东头的老人们每人置床新被,够给学堂请个先生,够...
他摸出右手的金纹,月光从窗纸漏进来,照得指头像团小火。鬼使神差地,他翻身下了床,摸黑出了门。
村后有座荒山,阿九以前常去那儿捡柴火。他蹲在石头堆里,挑了块拳头大的青岩,咬咬牙按上食指。金纹"刷"地爬满石头,转眼间就成了块金灿灿的金锭!
阿九心跳得厉害,赶紧把金锭塞进怀里。他想着:"就这一次,就藏起来,等将来...等将来再做打算。"可刚走两步,怀里的金锭突然"咔嚓"裂开,金子"哗啦啦"碎成石渣,落了他一身。
阿九傻了眼。他颤抖着摸向食指,金纹不知啥时候淡得只剩道影子。他想起老头的警告,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心思——给商人银子时的心动,藏金锭时的侥幸,原来早就在心里生了虫。
第二日,阿九坐在茶铺门口发呆。茶客们议论纷纷:"昨儿后半夜,有人看见山上有金光,许是山鬼显灵?我看是那小乞儿起了贪心,活该!"阿九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老头的竹杖,想起老头说的"人心",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
"阿九?"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九回头,见老头站在茶铺门口,还是那身月白道袍,竹杖上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
"老神仙!"阿九扑过去,"您咋来了?"
老头摸了摸他的头:"我早说过,这指头点是石,炼的是心。"他指着阿九脚边的石渣,"你看这些碎石头,原是和金子一体的。人心正了,金子便有了魂;人心歪了,金子便成了死物。"
阿九低头看着石渣,突然笑了:"老神仙,我懂了。昨日我想着藏金锭,金子就碎了;从前我想着帮乡亲,石头就成了金。原来不是指头厉害,是我这颗心..."
"不错。"老头点头,"金本为石,心正则贵,心邪则贱。你虽没了点石成金的本事,可这颗心,比金子还金贵。"
那天夜里,阿九把茶铺的木牌擦得锃亮。第二天清晨,他在门口贴了张告示:"本茶铺每日免费茶水照旧,另增'助农贷'——缺种子的借种子,缺耕牛的借耕牛,秋收后还新粮即可。"
后来,终南山的人都说,阿九的茶铺有股子仙气。有人看见他蹲在河边,用普通石头修桥;有人看见他背着药篓,给生病的娃们采草药。再没人提过点石成金的事,可茶铺的生意越来越旺,村里的娃娃们都能背出《三字经》,连外乡的商队都爱往这儿绕,说是"沾沾福气"。
某年初冬,阿九在茶铺里煮姜茶,见个白胡子老头掀帘进来。老头还是那身月白道袍,竹杖上的铜铃叮当响。阿九刚要招呼,老头却先笑了:"小娃娃,这半年的茶,比从前香多了。"
阿九一拍大腿:"老神仙,您是来夸我的?"
老头摇头,指了指他手里的茶碗:"这茶里,有你的心。"
窗外飘起了雪,茶铺里飘着热乎的香气。阿九望着满座的茶客,望着门外纷飞的雪花,突然觉得,这世间的金子,从来都不在指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