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泉印双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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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村坐落在两座青山之间的谷地里,村后有眼泉水,名唤\"映月泉\"。这泉水清冽甘甜,一年到头都不曾干涸过,最奇的是,每到月圆之夜,泉面上总能清晰地映出天上那轮明月,远远望去,就像泉水里也藏着一个月亮似的,村民们都说是神仙显灵。
可今年不同。开春以来,一滴雨也没下过。先是田里的庄稼蔫了头,接着村头的老槐树掉了叶子,连后山那条终年流淌的小溪也只剩下一条细线般的水流。映月泉的水位一天比一天低,到得六月中旬,泉眼只剩下碗口大小的一洼水,还浑浊不堪。
村长赵大山蹲在泉边,布满老茧的手指搓着干燥的泥土。他今年五十有二,当了二十多年村长,见过不少灾年,可像今年这样的旱情,连他这把年纪也是头一回见。
\"爹,\"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村里的水缸都见底了。\"
赵大山回头,看见女儿阿月站在那里。阿月今年十八岁,是村里少有的读书识字的女子,生得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像泉水一样深邃。她手里提着个破旧的木桶,桶底还沾着几粒干涸的泥。
\"爹,要不...咱们再求求雨吧?\"阿月的声音有些发颤。
赵大山苦笑一声:\"求了多少回了?连龙王庙的门槛都快被我们踩烂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去把村里的长老们都叫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阿月点点头,转身离去。她走过村口的老槐树时,看见几个妇人正围着一口干涸的水井发愁。其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看见她,眼泪汪汪地喊道:\"阿月姑娘,给娃儿讨口水喝吧...\"
阿月喉咙发紧,加快脚步离开了。她知道村里已经三天没水喝了,人们只能靠挖树根、摘野果勉强维持。她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里面装着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面铜镜。
那面镜子不大,镜面已经有些氧化发黑,边缘还刻着几朵简单的梅花。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月儿,这镜子虽不值钱,却是娘的心意,你要好好收着。\"从那以后,阿月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它,睡觉时也压在枕头底下。
傍晚时分,村里的长老们聚在村长家商量对策。赵大山坐在堂屋的炕上,眉头紧锁:\"井也干了,泉也枯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青岩村怕是要灭村啊...\"
\"要不...咱们迁走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说,\"听说南边的平川县今年雨水足...\"
\"迁走?\"赵大山猛地拍了一下炕桌,\"咱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田地、祖坟都在这里,说走就走?\"
众人沉默不语。是啊,迁徙谈何容易?且不说路途遥远,就是到了新地方,能不能分到田地还是未知数。
\"我有个主意。\"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看见阿月站在门口,手里依然攥着那个荷包。
\"阿月?\"赵大山皱眉,\"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主意?\"
阿月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爹,各位长老,我今早去映月泉时,做了个梦...\"
众人来了精神,纷纷坐直了身子。
\"我梦见一位白衣女子,\"阿月继续道,\"她站在泉边,对我说:'要想泉水复涌,须得将最珍视之物投入泉底。'\"
堂屋内一片寂静。赵大山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是说...要把你的铜镜扔进泉里?\"
阿月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荷包:\"那面镜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胡闹!\"赵大山拍案而起,\"那可是你娘的遗物!再说,一个铜镜就能让泉水复涌?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阿月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当然知道父亲说得对,可梦里那个白衣女子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回响:\"最珍视之物...最珍视之物...\"
当天夜里,阿月辗转难眠。她坐在炕上,手里捧着那面铜镜,在油灯下细细端详。镜面上,她的脸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薄雾。母亲的面容早已模糊,只有这面镜子,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关于母亲的记忆。
\"娘...\"她轻声呼唤,眼泪滴落在镜面上,\"如果...如果这真能让泉水复涌,救了全村的人...\"
窗外,月光如水般洒在院子里。阿月突然想起,今晚正是月圆之夜,可映月泉已经干涸,再也映不出那美丽的双月奇观了。
第二天一早,阿月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来到了映月泉边。泉眼已经缩成一个小小的泥坑,周围堆满了村民们挖过的痕迹。她跪在泥坑前,从荷包里取出那面铜镜。
\"娘,对不起...\"她将铜镜举过头顶,阳光照在氧化发黑的镜面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铜镜突然变得滚烫,阿月差点松手。她惊讶地发现,镜面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就像...就像泉水即将涌出时的样子!
阿月不再犹豫,闭上眼睛,将铜镜轻轻放入泥坑底部。只听\"扑通\"一声轻响,铜镜沉入了水底。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阿月跪在那里,心跳如鼓。突然,泥坑底部传来\"咕嘟\"一声,接着是\"咕嘟咕嘟\"的声音越来越响。阿月瞪大眼睛,看见泥水开始翻涌,一股清泉从坑底喷涌而出!
\"神迹!是神迹啊!\"不知何时,几个村民已经聚在了泉边,看见泉水复涌,全都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阿月却顾不上看这奇迹,她盯着泉面——月光下,泉水中竟然同时映出了天上的月亮和...镜中的月亮!那面铜镜虽然沉在泉底,却仿佛依然在反射着月光,在泉水中形成了第二个清晰的月影!
\"泉印双月!\"一个老者颤抖着喊道,\"神仙显灵了!\"
当晚,整个青岩村沸腾了。泉水不仅复涌,而且水量比从前更大了。更神奇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泉水中都同时映照着天上的月亮和镜中的月亮,两轮明月交相辉映,美得令人心醉。
村民们将这眼泉水重新命名为\"泉印双月\",并在泉边立了一块石碑,刻下了阿月的故事。从此以后,青岩村再没缺过水,即使在最干旱的年份,\"泉印双月\"也总是清冽充沛。
而阿月呢?她在第二年春天嫁给了邻村的读书人,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只是每当月圆之夜,她总会想起那面沉在泉底的铜镜,想起母亲慈爱的面容,以及那个改变了一村人命运的梦。
据说,直到今天,如果有人在月圆之夜来到\"泉印双月\"边,屏息静听,还能听见泉水深处传来轻轻的\"叮咚\"声,就像有人在水下轻轻敲击铜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