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苕溪铜铃尸(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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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三年秋,苕溪闹起了怪事儿。

先是下游的摆渡人王阿婆,凌晨撑船时见着水面漂着个红布包,捞起来一摸,里头竟是半块带着铜铃的骨头。那铜铃比拇指头大些,青黑发亮,摇起来没声儿,倒透着股子寒气。王阿婆吓得把布包扔回水里,当天就发了高热,躺在床上直喊“铃响了”。

这事儿传到镇上,没人当回事,只当是老人眼花。可没过三天,更邪乎的来了。

镇上的张屠户,半夜起来杀猪,刚把刀磨亮,就听见后院有“叮铃”声——不是自家驴脖子上的铜铃,是种发闷的、像从地底钻出来的响。他抄起刀往后院跑,就见柴房门口立着个黑影,比常人高半截,腰上挂着串铜铃,正低头啃他晒的腊肉。

“哪来的毛贼!”张屠户大喝一声,举刀就劈。可刀刚碰到黑影,就像砍在棉花上,软乎乎的没力气。那黑影慢慢抬头,张屠户这才看清,对方脸上没肉,只剩层黄皮贴在骨头上,眼窝是空的,嘴里还叼着块没嚼完的肉,腰上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他顿时觉得浑身发冷,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等街坊听见动静赶过来,柴房门口只剩摊黑水印,腊肉少了三块,地上留着个铜铃,跟王阿婆见着的一模一样。

这下镇上炸了锅,都说是“铜铃尸”来了。有老人说,这是几十年前死在苕溪里的货郎,当年他带着一筐铜铃坐船,遇上急流翻了船,连人带货沉了底,尸首从没找着。如今怕是水冲了坟(其实没坟),怨气重,成了精怪。

里正急得直跺脚,请了好几个道士,要么是骗钱的假货,要么刚摆开法坛,就被一阵阴风卷走了桃木剑。最后没办法,有人说上游白雀寺的了尘和尚能降妖,里正赶紧备了厚礼,让人去请。

了尘和尚来的时候,背着个布包,里头就装着串佛珠和一把铜铲,看着不像有本事的样子。可他刚到苕溪岸边,就指着水面说:“尸气在水下三丈,裹着当年的船板,你们找十个壮汉,多备麻绳,正午时分往下捞。”

里正半信半疑,可死马当活马医,还是找了人。正午的太阳最毒,十个壮汉拴着麻绳往水里潜,还真摸着块大木板,木板上缠着具尸骨,腰上挂着串铜铃,正是大家见着的那种。

可刚把尸骨捞上岸,怪事又发生了——那尸骨突然“咔嗒”响了一声,骨头缝里渗出水来,腰上的铜铃竟自己摇了起来,“叮铃叮铃”的,听得人头皮发麻。有个壮汉吓得想跑,脚刚抬起来,就“扑通”倒在地上,脸色发青,跟王阿婆当初的样子一模一样。

“别碰它!”了尘和尚大喝一声,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符,往尸骨上一贴,铜铃立马不响了。他蹲下来仔细看那尸骨,眉头皱起来:“这不是自然成精,是有人在骨头里塞了‘引魂钉’。”

说着,他用铜铲撬开尸骨的肋骨,果然从里头挑出根三寸长的铁钉,钉子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还沾着黑血。

“这是邪术,”了尘和尚说,“有人想借这货郎的怨气,害苕溪沿岸的人。铜铃是用来锁魂的,响一次就吸一个人的阳气,再响几次,这尸骨就要彻底活过来,到时候整个镇子都要遭殃。”

里正听得脸都白了:“大师,那咋办啊?是谁这么缺德,干这种事儿?”

了尘和尚没直接回答,只让把尸骨抬到白雀寺的后院,又让人挑来三担糯米,围着尸骨撒了个圈。“今晚我守着,你们派人盯着镇上的药铺,要是有人买‘朱砂’和‘鸡冠血’,立马抓来见我。”

当天晚上,白雀寺后院亮着一盏油灯,了尘和尚坐在糯米圈外,手里捻着佛珠,眼睛盯着那具尸骨。半夜三更,尸骨突然动了一下,腰上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糯米圈里的糯米竟慢慢变黑。

了尘和尚不慌不忙,从布包里掏出个瓷瓶,倒出点清水,往尸骨上一洒,嘴里念着经文。清水碰到尸骨,冒起一阵白烟,铜铃的响声也停了。

可就在这时,寺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进后院,手里拿着个布包,刚想往尸骨旁边扔东西,就被埋伏在暗处的壮汉按倒在地。

把人扭到油灯下一看,竟是镇上的刘秀才。这刘秀才平日里文质彬彬,可此刻脸上满是凶相,嘴里还骂:“老和尚多管闲事!我要让这苕溪的人都死光!”

里正纳闷:“刘秀才,你跟镇上的人无冤无仇,为啥要干这缺德事?”

刘秀才冷笑一声,说出了缘由。原来他爹当年也是个货郎,跟那沉江的货郎是竞争对手。有次两人抢生意,沉江的货郎故意把他爹的货扔到水里,他爹气不过,跟人打了一架,回来就生了场重病,没半年就死了。刘秀才一直记恨,后来在外地学了点邪术,就想借沉江货郎的尸骨报仇,让镇上的人都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你这是本末倒置!”了尘和尚叹了口气,“你爹的仇早该放下,可你却用邪术害人,如今不仅报不了仇,还要害了自己。”

刘秀才还想狡辩,可刚开口,就“哇”地吐了口黑血——原来他练邪术时被反噬,早就中了尸毒,要是再晚几天,自己也要变成铜铃尸。

了尘和尚没为难他,只让他帮忙化解尸气。两人在白雀寺后院守了三天三夜,用桃木钉把尸骨的关节钉住,又把铜铃熔了,混着朱砂涂在尸骨上,最后找了块向阳的山坡,把尸骨埋了,还在坟前种了棵桃树。

埋完尸骨的那天,苕溪的水突然变清了,之前生病的王阿婆和壮汉也慢慢好了起来。刘秀才因为中了尸毒,身体大不如前,后来在镇上开了个私塾,再也不提报仇的事,反而常跟孩子们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做人要留三分善。”

往后的几十年,苕溪再也没闹过铜铃尸的事儿。只是偶尔有小孩在溪边玩,会捡着些青黑色的小铜片,摇起来没声儿,可一拿到太阳底下晒,就会慢慢变亮,最后化成一滩水——老人们说,那是货郎的怨气散了,铜铃在跟大家说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