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苇席凝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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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分得多!老子也出了力挖卤水!”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赤膊上刺满暗红色复仇经文的青年(阿蛮)梗着脖子怒吼,他脸上溅着泥点,眼神凶狠,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他面前,一个负责分发盐粒的老盐工被他推得踉跄后退,手中盛盐的粗陶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洁白的盐粒混着泥土四散飞溅!
“阿蛮!你干什么!”旁边有人惊怒交加地呵斥。
“干什么?讨公道!”阿蛮双目赤红,一脚狠狠踩在散落的盐粒上,昂贵的“白雪”瞬间被污泥玷污,“老子拼死拼活挖卤水,肩膀都磨破了!就分这点?够塞牙缝吗?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外来的!”他吼叫着,目光却越过人群,有意无意地扫向站在高处的燕无霜。他是燕无霜的死士,这闹事,带着试探,也带着发泄。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如同冷水泼进热油锅,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盐滩瞬间剑拔弩张!几个同样隶属燕无霜麾下、脸上带着戾气的汉子也围了上来,气氛陡然紧绷!
“放肆!”
“盐是世子和公主带着大家熬出来的!你想抢吗?”
人群激愤,推搡着,眼看就要爆发更大的冲突!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道竹青色的身影如疾风般掠至冲突中心!
白宸出手了!
他没有拔剑,甚至没有动用腰间的九连环。在阿蛮再次抬脚,要狠狠跺向另一堆刚扫拢的盐粒时,白宸的手快如闪电,猛地探出,一把抓住了阿蛮粗壮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迅捷无比地向下抄去,五指张开,在阿蛮的脚底与那堆珍贵的盐粒接触前的一刹那,硬生生垫在了下面!
“砰!”
阿蛮的脚狠狠跺下,带着蛮牛般的巨力,重重地踩在了白宸的手背上!
“唔!”白宸闷哼一声,剧痛瞬间从手背传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坚硬的靴底和更坚硬的盐粒混合在一起,狠狠碾压着他掌骨的感觉!细碎尖锐的盐晶,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无数微小的刀片,深深扎进他掌心的皮肉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连暴怒的阿蛮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世子会徒手来挡!
白宸死死抓住阿蛮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起头,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直刺阿蛮的双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一粒盐,一条命。这盐,是满城生民活命的本钱。你想踩碎的,是什么?”
阿蛮被他眼中的寒意慑住,又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巨力,那股蛮横的气焰瞬间被压了下去,赤红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惊惧和茫然。他下意识地看向高处的燕无霜。
燕无霜抱着手臂,赤红的身影在烈日下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她看着白宸垫在盐堆上的手,看着他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手背上迅速渗出的、混合着盐粒的细微血珠,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腰间悬挂的银铃,在死寂的空气中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呜咽般的颤音。
白宸缓缓松开阿蛮的手腕,慢慢直起身。他没有看自己血肉模糊、沾满盐粒和污泥的手背,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盐,按户按劳,公平分发。有力气闹事,不如多挖一桶卤水!再造次者,视同劫掠救命粮,严惩不贷!”
冰冷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镇住了场面。负责分盐的老盐工连忙重新找来粗陶碗,在叶承云和几个识字的农人协助下,开始紧张而有序地重新分发盐粒。朱嬷嬷也挤了过来,用她那沾着豆豉味的粗布帕子,心疼又笨拙地想给白宸擦拭手背的伤口。
白宸摆摆手,示意不用。他摊开那只受伤的右手,掌心朝上。日光下,掌心的纹路被污泥和干涸的血迹模糊了大半,但更触目惊心的是那些深深嵌入皮肉、沾着血污的细小盐晶!盐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钻,刺在血肉里,带来持续的、尖锐的刺痛和灼烧感。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掌心的伤口上,盐粒遇水融化,那灼烧感瞬间加剧,如同被滚烫的针反复刺扎!
他咬紧牙关,面无表情地用左手手指,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那些嵌在皮肉里的盐粒抠出来。每抠出一粒,都带起一阵钻心的痛楚和一丝粘腻的血污。盐粒的棱角摩擦着血肉,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额角的汗珠越来越多,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萧明凰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递过来一块干净的素白丝帕。她看着白宸血肉模糊的掌心,看着那些沾血的盐粒,眼神复杂难明,有探究,也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世子,何苦。”她的声音依旧柔媚,却少了几分惯常的婉转。
白宸没有接她的丝帕,只是用左手手指继续着清理的动作,声音因强忍疼痛而有些低沉沙哑:“盐是命脉,不容轻贱。一点皮肉之苦,值得。”他目光扫过掌心,那些被盐粒反复摩擦、嵌入的伤口边缘,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肿,原本清晰的掌纹被血污和盐渍彻底覆盖、扭曲,甚至有些地方被磨蚀得几乎消失。一种异样的麻木感,正从伤口深处蔓延开来。
夜幕降临。临时居所的油灯如豆,光线昏暗。朱嬷嬷送来的菜粥散发着新粟米的清香和…新盐带来的、久违的、令人垂涎的咸鲜气。白宸独自坐在灯下,摊开了受伤的右手。伤口已经用清水小心冲洗过,敷上了捣烂的草药,被干净的布条包扎着。
然而,那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刺痛和灼烧感并未消失,反而随着夜深人静变得更加清晰。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掌心的伤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草药糊覆盖下,边缘红肿未消。他拿起一块浸湿的软布,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掌心未受伤的区域,试图清理掉残留的盐渍和污垢。
随着污迹被擦去,掌心皮肤显露出来。白宸的动作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油灯昏黄的光晕下,他清晰地看到——自己原本清晰的掌纹,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靠近手腕的生命线末端,被盐粒严重磨蚀的地方,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平滑,原有的纹路几乎消失。而在原本感情线(智慧线)与命运线(事业线)交汇的“火星平原”区域,被盐粒反复摩擦嵌入的伤口周围,红肿未消的皮肤下,竟然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新刻上去的、淡金色的纹路!那纹路扭曲盘绕,并非他原本的掌纹走向,反而像某种…人工镌刻的、微缩的印章图样!其线条的走向,隐隐透着一股与萧明凰袖口密文、稻种金纹同源的、古老的韵律感!
盐粒…磨蚀…新纹路…暗记!
白宸的心瞬间沉入冰窟!萧明凰!是那混在稻种“金甲”中的狐裘金线灰烬!它们在稻种萌发时缠绕根系,如今竟又通过这嵌入血肉的盐粒,在他掌心强行“刻”下了印记!这哪里是助农桑,分明是处心积虑地在他身上打下属于西秦的烙印!这“盐引暗记”,她要用来做什么?控制盐的流通?还是…更深远的图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掌心伤口的刺痛更甚百倍!他猛地攥紧拳头,伤口被牵扯,剧痛袭来,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杀机。
窗外,城东盐滩的方向,隐约传来守夜人巡逻的梆子声,还有海风送来微弱的、新盐的咸鲜气息。在这片象征生机的“雪”的气息之下,阴谋的触角已无声地缠绕而上。
更深的夜色里,盐滩边缘的阴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铁鹰)正蹲在卤水坑旁,用一块油石,缓慢而有力地打磨着他那把厚背鬼头刀的刀刃。刀柄上缠绕的渗血狼头红布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刀刃摩擦油石,发出低沉而规律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吐信。他一边磨刀,一边用沙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嗓音,哼着一支古老而悲怆的葬歌,那是属于西秦的、亡国的哀音。腰间,那些象征斩首功勋的金珠,随着他磨刀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沉闷而冰冷的轻响。他那双在黑暗中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偶尔抬起,冷冷地扫过灯火通明的晒盐区,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盐袋,最终,落向白宸临时居所那点如豆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