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蜕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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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教官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他抱着那条染血的机械臂,如同最冷酷的监工,沉默地矗立在这片血肉熔炉的边缘,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身影。
锻造的熔炉已经点燃,投入其中的,是痛苦、是鲜血、是绝望,也或许……是涅盘重生的第一缕微光。这只是开始,更残酷的还在后面。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墨绿色的药髓池翻腾不息,如同数百口煮沸的炼狱之锅。凄厉的惨嚎渐渐变了调,从最初的尖锐绝望,化作了低沉嘶哑的呜咽,再到如同野兽般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低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血肉焦糊和新生组织的奇异腥甜。
蜕变,在毁灭与重生的边缘悄然发生。
最初被扔进去的那个学员,此刻已不再抽搐。他仰面漂浮在粘液表面,身体如同被剥了皮的怪物,大片的肌肉纤维和暗红色的筋膜裸露在外,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骼轮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那些暴露的、微微搏动的血管。但,他还活着。而且,在那溃烂的创口深处,肉眼可见的,一层坚韧的、带着金属般暗沉光泽的新生肉芽,正如同最顽强的藤蔓,沿着骨骼和残存的肌理疯狂蔓延、交织、覆盖!每一次肉芽的生长,都伴随着剧烈的抽搐和无声的嘶吼,那是细胞层面被强行撕裂又重组的剧痛!他的身体,正被这地狱般的药液,硬生生地从“软肉”向着“铜皮铁骨”的方向重塑!
其他池中的景象同样触目惊心,却又蕴含着一种残酷的生命力:
吴德缩在池子一角,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身上的金光早已黯淡,那件算盘法器也失去了光泽。皮肤大片溃烂,眼泪鼻涕混着粘液糊了满脸。但他死死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血,没有惨叫,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呜”声。他的农道之力在体内疯狂运转,如同老树盘根,死死守住心脉和骨骼,每一次溃烂后新生的皮肤,都带着一种粗糙坚韧的、类似树皮的质感。他抖着,却没倒下。
李纲的情况稍好。他额头的金属片闪烁着微光,勉强维持着意识的清醒。他裸露的双臂上布满了腐蚀的坑洞,但他十指却在粘液中以一种极其精微的频率颤抖着,如同在弹奏无形的琴弦——那是他在运用工道技巧,尝试引导狂暴的药力沿着特定经络运行,避免无谓的破坏,甚至尝试修复受损最轻的部位!虽然效果微弱,但这主动引导而非被动承受的态度,在炼狱中显得尤为可贵。他的眼神,痛苦中燃烧着冷静的计算。
文鑫所在的池子,翻腾的粘液中竟然飘散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冽的茶香。她紧闭双眼,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同样在承受着溃烂与重生的痛苦。但她的双手,却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优雅的合拢姿态,虚捧在胸前,仿佛捧着那已破碎的茶壶。一丝丝温润平和的杂家“茶道”意境,正从她残存的精神印记中渗出,如同溪流般艰难地抵抗着粘液的精神侵蚀和痛苦冲击。她的蜕变,带着一种破碎的坚韧。
穆之陵早已不复世家公子的从容。他面容扭曲,昂贵的训练服早已化为乌有,裸露的上身布满了可怖的伤口。但他眼中却没了之前的倨傲,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不服输的狠戾!他运转着儒家浩然气,虽无法完全抵御痛苦,却死死护住灵台一点清明,口中甚至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念诵着儒家固本培元的经文,试图以“礼”与“序”的意志,对抗这无序的毁灭与痛苦。
破衣少年沉在池底,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身体周围的粘液翻滚最为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疯狂吞噬着药力。他的皮肤没有溃烂,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黑曜石般的质感,龟裂的纹路下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流动。他承受痛苦的方式,如同深渊般沉默而危险。
韩斌的池子,表面相对平静,只有细密的气泡不断冒出。他整个人沉在池底,如同坐化的老僧。体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被腐蚀又不断再生的幽蓝色冰晶,如同他的第二层皮肤。冰晶之下,皮肤肌肉同样在经历着溃烂与新生。但更惊人的变化在他体内发生!
药髓池那狂暴的、足以蚀骨销肌的能量,正疯狂地冲击着他体内那道由阿婆设下的封印!封印内,代表“腐朽”的深渊之种与那一丝“毁灭”气息,在这极致痛苦和外界毁灭性能量的刺激下,竟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它们如同被唤醒的凶兽,本能地开始吞噬、转化那涌入的狂暴药力!这种吞噬,带来了远超常人的、深入骨髓和灵魂的痛苦,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他的本源!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畸形的、更强大的新生!
他新生的肌肉纤维中,隐隐缠绕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灰色细丝,骨骼深处也沉淀下一点阴冷的暗芒。这并非纯粹的强化,更像是在原本的根基上,强行融入了深渊的某种“特性”——一种在毁灭中汲取力量、在腐朽中重铸自身的诡异韧性!他的肉体强度提升速度远超常人,但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封印的微微震颤和深渊气息的丝丝渗透。这蜕变,如同在刀尖上起舞,在悬崖边铸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个时辰。
“时间到。” 教官那冰冷的声音如同赦令般响起。
药髓池的粘液如同退潮般,缓缓沉入地下裂口,消失不见。留下数百个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浑身赤裸(衣物早已腐蚀殆尽)、体表覆盖着溃烂伤口和新生嫩肉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药味。呻吟声、咳嗽声、压抑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教官如同磐石般站在高台边缘,机械臂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他冷漠地扫视着下方这群刚刚经历了地狱洗礼、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年轻人。
“都还活着?”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很好,说明你们至少还有当废料的资格。”
没有人回应,只有沉重的喘息。
“疼吗?”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台下一片死寂。这问题如同废话。
“记住这疼。” 教官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铁交击,“记住你们的皮肉被腐蚀剥离的感觉!记住你们的骨头被药力碾磨的滋味!记住你们在窒息和剧痛中挣扎求生的每一刻!”
“因为外面那些东西——那些T1、T2、T3……甚至更高阶的秽物——它们带来的痛苦,比这药髓池强十倍!百倍!它们不会给你们喘息的机会,不会给你们重生的可能!它们只会将你们撕碎、吞噬、同化,让你们变成它们的一部分,成为新的污染源!”
他抬起那只漆黑的机械左臂,在模拟天光下,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幽暗的光泽。
“看到它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刻骨的冰冷,“这不是装饰品。这是代价。是在一次围剿T6‘孤马’的任务中,为了掩护队友撤退,被那孤傲的马生生绞碎,最后不得不亲手斩断的代价!”
“我的血肉,我的骨头,就烂在它身体里,成了它的养分。”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痛苦而茫然的脸。
“你们现在承受的这点痛苦,这点蜕变……算得了什么?”
“锻造肉体,不是为了好看,不是为了炫耀力量!是为了让你们在邪祟的爪牙下,能多扛一爪!在污秽的侵蚀中,能多撑一息!在必死的绝境里,能用自己的骨头当武器,给队友创造一线生机,或者……给自己一个拉它垫背的机会!”
“这,才是‘锻体’的真意!”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些新生的、还带着嫩红的皮肤和肌肉,看着那些在痛苦中依旧没有熄灭的眼神(尽管有些还很迷茫)。
“今天的药髓,只是开胃小菜。” 教官的声音恢复了平直,“明天,你们会进入‘重力囚笼’,承受十倍、二十倍的重压,直到你们的骨头发出呻吟,内脏被挤压移位!后天,是‘冰火两仪甬道’,在极寒与酷热中淬炼你们的经脉和脏腑!大后天……”
他每说一项,台下众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感到绝望吗?想放弃吗?” 教官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大门就在那边。现在走出去,脱下这身训练服,你们就可以回到温暖的床上,吃着可口的食物,忘记这里的一切,继续当你们的‘天才’、‘少爷’、‘小姐’,直到……某一天,迷雾笼罩你们的城市,扭曲的怪物爬上你们的窗台,而你们只能像待宰的猪羊一样,在绝望和痛苦中哀嚎着死去!”
“选择留下,”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锋,扫过韩斌、李纲、吴德、文鑫、穆之陵、破衣少年……扫过每一个还在挣扎呼吸的身影,“就把今天的痛苦、明天的折磨、后天的绝望……都给我咽下去!嚼碎了!变成你们骨头里的铁!血肉里的钢!灵魂里的火!”
“因为只有这样的废物……” 他顿了顿,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意味,不再是单纯的嘲讽,而是混合着沉重期望的铁血宣告,
“才配在未来的某一天,用这副被锻造过的躯体,去直面真正的深渊!”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抱着那条染血的机械臂,迈着如同尺子量过般精准的步伐,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药味和新生气息的炼狱场。留下数百名瘫倒在地、身心俱疲却又被那番话语砸得心潮翻涌的少年少女,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艰难地喘息,默默地舔舐伤口,消化着这残酷的第一课。
蜕变已经开始,而锻造之路,漫长且遍布荆棘。这仅仅是“源点”基地给予他们的,第一个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