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汴梁（2/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深渊血裔》最新章节。
“花生糕！老字号花生糕！酥掉渣，甜不腻！给老人孩儿带点回去，中看又中吃！”
“让让！让让！油！热油！烫着不赔啊！”（推着油锅小车的汉子粗声吆喝，人群应声分开一道缝隙）
“妮儿，尝尝俺哩冰糖葫芦？山楂去核儿，糖脆不粘牙！”（对着路过的小姑娘，语气带着点哄劝）
“哎！恁那竹签儿扔桶里！甭乱扔！扫街哩大哥不容易！”（维持卫生的大妈，中气十足）
街道两旁是古朴的木质门面房，许多店铺挂着“古籍”、“文房四宝”、“字画装裱”的老招牌，透着一股子书卷沉淀的雅致。然而此刻，这些雅致的门面大多被汹涌的人流和喧腾的摊贩“淹没”了。阳光透过高大的槐树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攒动的人头上、油亮的食物上、冒着热气的蒸笼上，光影跳跃，更添几分市井的鲜活。地面是湿漉漉的，混合着不小心洒落的汤汁、融化的冰水、以及被无数鞋底踩踏后形成的独特“包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生活气息。偶尔能看到书店老板无奈地坐在自家门槛上，一边看着门前卖力吆喝的凉粉摊，一边翻着手中的线装书，倒也别有一番“闹中取静”的风味。
韩斌被人流裹挟着前进，像一片叶子在沸腾的汤锅里沉浮。他努力稳住身形，目光贪婪地扫过两旁令人眼花缭乱的摊位。耳边是震耳欲聋、充满汴梁特色的吆喝和谈笑，鼻腔里充斥着足以让意志薄弱者疯狂的美食香气。
“乖乖……”他忍不住低声惊叹，用上了刚学的汴梁腔感叹词。这书店街的繁华与喧嚣，是玉城绝对无法想象的。它不仅仅是一条街，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以“吃”和“逛”为心跳的有机体，充满了最原始、最蓬勃、最接地气的生命力。在这里，书籍的墨香暂时退居二线，成为了这场全民狂欢盛宴最雅致的背景板。每一口食物，每一声吆喝，每一次拥挤，都构成了这幅比《清明上河图》更鲜活、更喧闹、更“有味儿”的汴梁浮世绘。这份喧嚣与生机，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活着，真好！
包公湖畔：离开书店街，沿着指示牌，韩斌不知不觉走到了包公湖景区附近。夜晚的包公湖，褪去了白日的庄严肃穆，在彩灯的装点下显得静谧而柔美。湖水倒映着岸边的亭台楼阁和璀璨灯火，波光粼粼，如同撒落了一湖的碎钻。湖边杨柳依依，晚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湖畔步道上，游人如织。有手牵手的情侣低声细语；有带着孩子的家庭在嬉笑玩闹；有老人推着轮椅上的老伴慢慢散步；还有一群穿着练功服的大爷大妈，在空地上打着舒缓的太极拳，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从容。
“老伴儿，瞅瞅这灯，多排场（漂亮）！”
“嗯，排场！比咱年轻时候来嘞时候好看多啦！”
“爷，我要坐船！坐那个亮灯嘞船！”
“中中中，明儿个，明儿个窝带恁坐！”
听着这些带着浓浓汴梁口音的家长里短，看着湖光夜色中一张张平和满足的脸庞，韩斌心中最后那点格格不入的感觉，彻底消散了。他找到了一个临湖的长椅，暂时放下了沉重的编织袋，坐下来静静地看着这片宁静祥和的夜景。体内的洗髓境气血平稳流淌，精神三境的澄澈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这份人间烟火的温度。那被狰狞十字架压制的深渊气息，也似乎在这片宁静的水光夜色中，蛰伏得更深了。他想，守护这样的万家灯火，或许就是“獠牙”存在的意义之一吧。
西司夜市：感受过湖边的宁静，腹中的胡辣汤也消化得差不多了。韩斌再次起身，循着空气中愈发浓郁的、令人垂涎的混合香气，走向了传说中的西司夜市。还未走近，鼎沸的人声和冲天的烟火气就扑面而来！
这里简直是美食的狂欢海洋！一条长长的街道被各式各样的摊位占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每个摊位前都围满了食客，老板们站在腾腾的热气后面，挥舞着锅铲、铁勺，动作麻利，吆喝声此起彼伏，汇成一曲充满活力的汴梁美食交响乐：
“炒凉粉儿！热乎嘞炒凉粉儿！焦黄酥脆！来一碗？”
“杏仁茶！玫瑰味的杏仁茶！香甜可口！”
“桶子鸡！黄焖鱼！鲤鱼焙面！老师儿，尝尝地道汴梁味！”
“小笼包子！灌汤流油！皮薄馅儿大！一笼十个！”
“冰糖梨水！败火润肺！吃完烧烤来一碗，得劲！”
“豫省正宗新疆大盘鸡，好吃不贵啊，赶紧来吧啊……”
空气中弥漫着烧烤的孜然辣椒香、炒凉粉的蒜香焦香、黄焖鱼的酱香、杏仁茶的甜香……各种香气交织在一起，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动着最原始的食欲。韩斌扛着袋子，艰难地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行，眼睛应接不暇。
“学生娃儿，拿恁多东西，吃饭不方便吧？搁俺摊儿边上靠靠，白（别）挡着路就中！”一个卖炒凉粉的大婶看他扛着大包小包行动不便，主动招呼道，还顺手递给他一个小马扎。
韩斌感激地道谢坐下。他看着大婶熟练地在滚烫的大鏊子上翻炒着晶莹剔透的凉粉块，加入豆酱、葱花、蒜末，最后撒上辣椒油和香菜，一份焦香四溢、热气腾腾的炒凉粉就出锅了。他忍不住也要了一份。
端着碗，坐在喧嚣的夜市中，吃着滚烫香辣的炒凉粉，听着周围纯正的汴梁方言：
“咦！窝靠，这凉粉炒嘞真不赖！焦香！”
“老板，再给俺来俩烧饼夹羊肉串！”
“妮儿，慢点吃，白（别）烫着！”
“中！这味儿正！得劲！”
韩斌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里的喧闹是温暖的，这里的拥挤是充满人情味的。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外乡人，仿佛也被这浓烈的烟火气所接纳，成为了这幅流动画卷中的一笔。他甚至尝试着学了一句：“老板，这凉粉，中！得劲！”
汴梁的夜与韩斌的归处
夜色渐深，但汴梁城的活力似乎并未减退。韩斌扛着袋子，带着一身烟火气和满足的胃，终于在一个热心的三轮车夫（“老师儿，恁这包怪沉，去哪？五块钱送恁！”）的帮助下，在靠近汴梁古城墙根的一条老巷子里，找到了一家便宜的招待所。
招待所很简陋，房间狭小，墙壁斑驳，但还算干净。老板娘是个嗓门很大但心肠不错的中年妇女，看韩斌年纪不大，又扛着个大包风尘仆仆，直接给他抹了零头：“学生娃儿出来不容易，三十一晚，押金二十！热水在楼道尽头，厕所公用。白（别）乱跑啊，晚上锁好门！”
韩斌交了钱，拿了钥匙，进了房间。他终于卸下了肩上沉重的负担，那个巨大的编织袋被他随意地扔在墙角。他走到狭小的窗户边，推开有些锈蚀的窗扇。
窗外，是汴梁老城区的夜景。远处，现代化的高楼霓虹闪烁；近处，是层层叠叠的老屋屋顶，在月光下勾勒出起伏的剪影。更近的巷子里，还有零星未熄的灯火，隐约传来几声狗吠和电视的声音。夜风带着这座古城特有的气息——泥土、植物、炊烟残留、以及淡淡的历史尘埃的味道——吹拂在他的脸上。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佩戴着狰狞的十字架，也跳动着代表“希望”的种子。回想着这一天：从车站的局促不安，到胡辣汤摊的温暖，再到鼓楼广场的喧嚣、书店街的文气、包公湖的宁静、西司夜市的烟火鼎沸，以及最后招待所老板娘的关照……
这座八朝古都汴梁，没有用金碧辉煌的宫殿或冰冷现代的摩天大楼来迎接他，而是用最质朴、最喧嚣、也最温暖的市井烟火和淳朴人情，包裹了他这个格格不入的外乡人。
那些浓重的汴梁方言——“中”、“得劲”、“白（别）”、“老师儿”、“妮儿”——不再刺耳，反而成了融入这座城市的独特韵律。那些看似拥挤混乱的街头巷尾，那些热情直爽甚至有点粗粝的市井小民，用一碗热汤、一个马扎、一句关照，轻易地瓦解了他因贫穷和陌生筑起的心墙。
韩斌深深吸了一口汴梁的夜风，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与这座城市的脉搏隐隐共鸣。玉城的篇章已经翻过，源点的烙印深藏心底。汴梁的故事，就在这混合着千年尘埃与鲜活烟火的气息中，悄然拉开了序幕。明天，他将去寻找汴梁镇秽司的驻地，去履行他作为“獠牙”的使命。而此刻，他只想在这简陋的房间里，枕着这座古都的呼吸，沉沉睡去，梦里或许会有鼓楼广场的喧嚣，或许会有西司夜市的香气，或许……还会有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