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灰烬余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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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露进睿亲王府时,苏小棠的膝盖已经在碎石堆里跪了三个时辰。

她沾血的指尖又触到一片尖锐的石棱,伤口裂开的刺痛让她倒抽冷气,却仍固执地把碎砖往旁拨了拨。

身后传来陈阿四的闷吼:"小六子!

那块青石板底下可能压着檀木箱,轻着点撬!"御膳房掌事的声音比往日哑了三分,昨夜救火时被烟熏的嗓子还在冒火。

"小棠!"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陈阿四不知何时蹲到近前,粗布袖口沾着新鲜的血渍——想来是搬碎石时划的,"你胳膊上的血引咒刚褪成粉痕,又这么折腾,当自己是铁打的?"

苏小棠抬头,看见他眉骨处一道未擦净的血痕,从额角斜斜划到下颌,倒把平日的凶相衬得有些狼狈。

她扯了扯嘴角:"昨日在密室里,我摸过睿亲王的金冠暗纹。"她另一只手抚过碎石堆里半露的金冠残片,东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灶神转世的容器要聚三魂,他藏了火魂在镇魂鼎,血魂在血引咒,可味魂......"

"可味魂得靠本味感知的人来引。"陈阿四突然截住话头,喉结动了动。

昨夜在密室里,他亲眼看见苏小棠手臂上的红蛇纹路如何灼穿衣袖,也听见她咳血时还在念叨"灶魂丹"。

此刻他盯着她发白的嘴唇,突然弯腰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这个总被他骂"没力气颠勺"的小丫头,此刻轻得让他心慌。

"放我下来!"苏小棠急得去推他胸口,却在触及他衣襟时顿住。

陈阿四的玄色短打浸透了汗,后心处还粘着半片烧焦的帷幔,是昨夜冲进火场救她时蹭的。

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御膳房,这男人还会为了她多放半勺糖骂骂咧咧,如今却连她沾血的袖口都要仔细盯着。

"你当老子愿意管你?"陈阿四把她搁在断墙下的青石板上,转身时踢飞一块碎石,"要真把你累趴下了,谁给太后做那道樱桃鲥鱼?"他嘴上凶,却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老厨头今早送的桂花糕,说你肯定没吃东西。"

苏小棠捏着温热的糕点,目光却落在废墟深处。

几个弟子正合力抬起半块坍塌的石梁,露出下方被烧得焦黑的泥土。

她突然松开糕点,踉跄着往那边跑——有什么东西在她的"本味感知"里若隐若现,不是食材的鲜香,而是某种带着灼烧感的、古老的气息。

"小棠!"陈阿四的怒吼被风卷散。

她跪在那片焦土前,指甲深深抠进炭灰里。

当指尖触到那枚玉牌时,掌心的灼痛让她几乎要缩回手——那是比血引咒更烫的温度,像块烧红的炭。

"三魂未全,神灵未归。"她对着阳光眯起眼,玉牌上的刻痕被烟熏得模糊,却在她本味感知的能力下逐渐清晰。

往事突然涌进脑海:七日前老厨头在天膳阁的密室里,展开一卷泛黄的《灶神三魂归位图》,指着中间的"味魂"说:"此魂无形,需借人间至味滋养,待三魂归一......"

"待三魂归一,便是灶神降世之时。"

身后传来苍老的叹息。

苏小棠猛地回头,看见老厨头扶着断墙站在那里。

他平日总束得整齐的白发散了几缕,灰布衫上沾着草屑,却仍端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眼底的焦距,比往日更沉了几分。

"您......"苏小棠攥紧玉牌,指尖被烫得发红,"您怎么来了?"

"御膳房的小徒弟今早来报,说睿亲王府烧得只剩个壳。"老厨头缓缓踱步过来,枯瘦的手指抚过她掌心的玉牌,"我就知道,该来看看了。"他的目光扫过废墟里东倒西歪的金器,扫过苏小棠手臂上淡粉的血引咒,最后落在她攥紧的玉牌上,"你想起什么了?"

"三魂归位图。"苏小棠的声音发颤,"火魂在镇魂鼎,我们烧了;血魂在血引咒,我解了......可味魂......"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双被锅铲磨出薄茧的手,"味魂要借本味感知的人来引,而我......"

"而你从获得本味感知那天起,就成了最好的容器。"老厨头替她说完,声音轻得像叹息。

陈阿四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粗糙的手指戳了戳玉牌:"所以那老匹夫折腾这么些年,是想把灶神之力灌到小棠肚子里?"

"他大概以为,借庶女的命数做容器,能更顺理成章。"老厨头看向苏小棠,目光里多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疼惜,"可他没想到,你会用这能力救那么多人——用至味滋养的味魂,哪是他能算计的?"

苏小棠沉默地摸向自己的手腕。

那里的血引咒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可她能感觉到,某种更温热的东西在血管里流动,像小时候在灶房烧火时,灶膛里跳动的、怎么也扑不灭的火苗。

"也就是说......"她突然抬头,眼底映着废墟里未熄的余烬,"我现在,就是那个'命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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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厨头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像极了天膳阁后堂那口老灶的呼吸:"你觉得呢?"

苏小棠望着远处被烧秃的老槐树,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的眩晕,想起为救中毒的陆明渊在御膳房连熬三天的疲惫,想起每次使用能力后膝盖发软却仍要笑着说"我没事"的自己。

原来那些被她当作代价的虚弱,都是味魂在悄然生长的证明。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死。"她轻声说,"而是要让我活着,成为更好的容器。"

陈阿四突然重重拍了下她肩膀:"管他什么容器不容器,老子只知道——"他的大嗓门在废墟里撞出回声,"谁要敢动你,老子就带着御膳房三十六把菜刀跟他拼!"

老厨头笑了,从怀里摸出个青瓷小瓶:"先把这伤药喝了。"他转向陈阿四,"去叫人把这片废墟围起来,一砖一瓦都不许动。"

"您是说......"陈阿四的眼睛突然眯起。

"防万一。"老厨头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苏小棠身上,"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苏小棠望着弟子们开始在废墟外围拉绳子,望着陈阿四扯着嗓子指挥人搬木料封门,忽然想起昨夜密室坍塌前,睿亲王眼里那抹不甘的光。

她摸了摸怀里的残玉,又摸了摸手腕上淡粉的血痕——不管是灶神的阴谋,还是命运的安排,至少这一次,她不想再做任人摆弄的棋子。

"阿四。"她喊住正往门口走的陈阿四,"派两个机灵的徒弟在附近守着,昼夜轮班。"

陈阿四回头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粗布袖子带起一阵风,卷得废墟里的东珠骨碌碌滚了好远。

老厨头站在她身侧,望着那枚东珠消失在断墙后,轻声道:"该来的,总会来。"

而此刻的苏小棠还不知道,就在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匹快马正踏着晨露疾驰。

马背上的人怀里揣着封密信,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天膳阁苏小棠,本味感知异常。"

风卷着灰烬掠过她的发梢,她望着被封锁的王府遗址,忽然觉得,这场与灶神的博弈,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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