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被无形枷锁牢牢禁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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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金超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何花一眼:“监控……她说她手里还有当初那段监控录像的备份!”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亲口说你们删掉的根本就不是全部!她早就留了后手!而且不知道她到底备份了多少份!”
“监控录像不是早就……”何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随即又猛地刹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个以为早已被彻底埋葬的隐患,竟然如毒蛇般再次昂起了头!
“是啊,我们都以为删干净了,销毁了。”陈金超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懊恼和一种深重的疲惫,“谁能想到她心思深到这个地步?而且就在她寄出举报信没多久,你们单位……那个叫李立新的主任,就找上门来了。我也亲眼看到了那封要命的举报信。”
“李立新?”何花迅速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名字,心念电转。她面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第一次听闻此事,“他找你?他都问了些什么?”
“也没问出什么特别的东西,”陈金超摇摇头,神情显得松弛了些,“就是翻来覆去问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是些捕风捉影、无关痛痒的小事。那时候,邓遥早就已经在澳洲了,他们想找人对质都找不到,电话不接,邮件不回。”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侥幸。
然而,何花却并未因此放松。她敏锐地察觉到陈金超叙述中一个巨大的、不合常理的逻辑漏洞。她坐直身体,目光如电,锐利地刺向陈金超,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陈金超,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啊?”陈金超被她问得一怔,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强作镇定地摇头,“没有啊!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该说的不都说了吗?”
何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戳破那层侥幸的薄纱:“我太了解邓遥了!她那性子有多倔、多烈,你比我更清楚!她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恨我入骨,手里握着能置我于死地的‘证据’,怎么可能因为你几句话,就乖乖听你安排,远走异国他乡?这根本不像她的行事作风!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暮色四合,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陈金超僵坐在沙发上,像一尊被抽去了灵魂的泥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发酵,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终于,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陈金超的肩膀垮塌下去。他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脸上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灰败。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伸出手,没有再去拿烟,而是探向沙发旁边那个不起眼的矮脚茶几。他拉开最下面一层抽屉,动作迟缓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抽屉里没什么杂物,只有一本蒙尘的旧《圣经》压着几张纸。他的手在《圣经》上停顿了片刻,最终,却从《圣经》下面,抽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普通的A4打印纸。
他捏着那张纸,指尖微微颤抖,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低垂着头,没有勇气看何花,只是默默地将那张纸递了过去,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何花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纸。指尖触及纸张冰凉的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她。她深吸一口气,在昏暗的光线下,就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将纸张展开。
白纸黑字,清晰地打印着几行字:
保证书
本人陈金超,在此郑重承诺:
无论邓遥今后发生何种状况,无论其精神状态如何,本人此生绝不主动提出离婚,将尽一切努力维系婚姻关系直至生命终结。
如有违背,自愿放弃所有财产权益,并承担一切法律及道德责任。
承诺人:陈金超(手印)
日期:xxxx年x月x日
纸张右下角,一个暗红色的指印,像一滴凝固的血,刺目地烙印在那里。
“这……”何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被巨大荒谬击中的恍惚,“这就是……邓遥答应出国的条件?!”她抬起头,看向陈金超,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怜悯,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她终于明白了,这表面整洁温馨的屋子,这看似平静的对话之下,掩盖着怎样一个以自由和尊严为祭品的、令人窒息的血淋淋的交易!
陈金超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痛苦地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肩膀无声地耸动着。昏暗中,他蜷缩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而脆弱,像一头被无形枷锁牢牢禁锢、已然放弃挣扎的困兽。
那纸“永不离婚”的保证书,便是这牢笼最坚固的栅栏,将他,连同那个远在异国、精神已然崩塌的女人,永远钉死在这名为“婚姻”的绝境里。
“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终于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被重物压过的喑哑,望向对面沙发里那个仿佛一夜之间被岁月抽走了脊梁的男人,“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目光里是满溢的、几乎要流淌出来的怜惜。
陈金超陷在柔软的沙发靠背里,整个人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摊开的纸。他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里盛满了苦涩与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有必要说吗?”他低声反问。
“本来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罢了。”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某种灼人的硬块,“有些事,哪能……哪能奢求有回报啊。”那话语里沉淀着经年累月的疲惫和一种认命的苍凉,听得何花心头一阵锐痛。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冲动攫住了她。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身体快过了思绪,几步就跨到陈金超面前。他脸上那份深重的痛楚,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心。没有犹豫,她俯下身,张开双臂,带着一种近乎母性的决绝,一把将那个在岁月重压下显得格外单薄的身躯紧紧搂入怀中。
“谢谢你……”她把脸埋在他带着淡淡烟草味和汗湿气息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后的柔腻,像一声梦呓。
“哎哟!”猝不及防被拥入这个温软怀抱的陈金超,身体骤然一僵,随即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压抑的痛呼,眉头瞬间拧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何花被这声痛呼惊得一颤,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柔情瞬间冻结。她像被烫到般立刻松开双臂,后退半步。
“没…没事儿,没事儿。”陈金超眼神闪烁,下意识地避开她探询的目光,身体微微侧转,试图掩饰方才的失态。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却显得更加僵硬,“就是……就是刚才突然扯了一下,有点抽筋,老毛病了。”那故作镇定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何花的心沉了下去。这拙劣的掩饰在她眼中如同透明的薄纸。就在陈金超试图调整坐姿的刹那,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撩开了他腰侧那件质地柔软的亚麻衬衫下摆!
衣料被掀起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陈旧药味和淡淡血腥气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陈金超的腰侧、乃至隐约可见的后背,触目惊心!那绝不是他口中的“磕碰”能造成的。新旧交叠的伤痕,密密麻麻,如同盘踞在皮肉上的、令人作呕的丑陋蜈蚣。
最刺眼的是几道尚带着粉嫩肉芽的新疤,边缘红肿未消,显然是刚结痂不久,粗暴地横亘在皮肤上;而更多的则是陈年的旧痕,颜色深浅不一,深深浅浅的褐色、白色,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织成了一张残酷而狰狞的网,覆盖了他大片肌肤。这些伤痕,无声地诉说着无数次暴力切割的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儿?!”何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冰面上刮过。
陈金超像是被这目光灼伤,慌乱地用力拽下衬衫,粗粝的布料摩擦过伤口,让他疼得又是一阵龇牙,但他顾不得这些,只是手忙脚乱地将衣摆死死掖进裤腰,“都说了是…是磕碰的!你别瞎想!”他语速飞快,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心虚。
“胡说!”何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这分明就是划伤!刀划的!陈金超,你看着我!”她猛地踏前一步,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面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搞的?!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邓遥?”
空气仿佛凝固了。陈金超身体剧烈地一震,肩膀在她手下颓然地垮塌下去。他长久地沉默着,低垂着头颅,何花能看到他后颈凸起的骨节,以及那掺杂在浓密黑发中刺眼的白霜。终于,一声沉重得如同巨石落地的叹息从他胸腔深处挤压出来。
“唉……”他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我们每次吵架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能减轻冲击的词汇,最终只是无力地放弃,“瑶瑶她心绪特别不稳,吵得凶了,她就会顺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不管不顾地乱挥乱划……”
“我……我怕她伤着自己,更怕她……彻底失控伤到孩子……”陈金超的声音低哑下去,“就只能扑上去,用胳膊死死抱住她,箍紧她,把她手里的刀弄掉……可这样一来,我自己……就……”他苦笑了一下,“我这皮糙肉厚的,挨几下也没什么,真的,都是些小伤口……”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竟反过来安慰起何花,仿佛受伤流血的是别人。
“小伤口?”何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陈金超!你看看你自己!这是小伤口吗?这满身的疤!”她的指尖颤抖着,隔着衬衫的布料,虚虚点向他伤痕累累的腰腹,“你跟我说实话,她这样多久了?孩子是不是也……”
陈金超痛苦地闭上眼睛,头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孩子暂时还好,每次我都护住了”他睁开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忧虑和恐惧,“可这样下去……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我真怕……真怕哪天我动作慢了那么一点点……那就是要我的命啊!”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何花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