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脊梁骨是通天的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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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黄百万笑得见牙不见眼,“屋角还藏着半瓶烧刀子,地瓜酿的!味儿冲,但够劲!咱哥俩整点?”
“整!”陈野应得干脆。
晚饭寒酸。一盘清炒小白菜,几片薄得透光的酱肉,还有黄百万像捧宝贝似的端出的一小碗“珍藏”——用臭豆腐乳腌的霉豆腐。黑黢黢,黏糊糊,气味销魂。
陈野浑不在意,夹起一块就丢嘴里,嚼得喷香。两人就着那瓶浑浊刺喉、顶天五块钱一斤的散装地瓜烧,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极慢,像品琼浆。劣质酒精的灼烧感从喉咙燎到胃袋,反而激出点活着的热气。
沈清舞吃完碗里特意多放的酱肉片,便安静地摇着轮椅回了小屋。月光水银般泻满小院,照着两个蹲在小马扎上的男人。
半斤烧刀子下肚,黄百万的脸膛已泛出酱色,舌头也大了,眼睛却亮得瘆人。
“六哥,”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出浓烈的酒气,“老黄我……眼毒!你跟小妹,都不是池子里的王八!指定……有通天的大故事!”他用力拍着干瘪的胸脯,邦邦响。
“哦?咋看出来的?”陈野抿了口辛辣的酒液,火光在眼底一跳。
“俗人?”黄百万嗤笑,带着看透世情的自嘲,“俗人眼里都糊着屎!扫街的老梆子都嫌我埋汰,躲八丈远!可六哥你跟小妹……”他晃着脑袋,竖起焦黄的大拇指,“不一样!真真儿的!你们看我老黄,跟看个人似的!”
话糙,理不糙。陈野笑笑,没吱声。
“六哥,你说……”黄百万又抿了口,辣得龇牙咧嘴,“过得跟条瘸皮狗似的,我为啥不夹着尾巴滚回我那山旮旯?面朝黄土……背朝天,饿不死,冻不着,有啥不好?”
他自问自答,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拉肉,浸着骨髓里的执拗:“在这儿,甭管多难,我还能扑腾!还能觉着……心口这玩意儿是热的,是跳的!真要是夹着尾巴滚回去了……”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在月光下竟迸出狼一样的光,“那可就连扑腾的尸首都凉透了!”他顿了顿,声音嘶哑下去,像在坟头立誓:“不活出个人模狗样,至少……也得活出个狗模人样!不能白瞎了爹娘给这身臭皮囊!”
他灌了一大口,呛得肺管子都要咳出来,好半天才喘匀,声音低得像呓语:“这些年,苦胆都嚼碎了,罪也遭够了。可就算死……”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老黄也得死在这汴洲城!这对我,不光是自个儿蹦跶的事儿……这是千秋大业!”
“只要我能在这儿扎下根!哪怕就扎进最臭的阴沟里!”他喉咙里滚出低吼,带着股悲壮的疯劲,“我的种!我的苗!他们就都能留下了!不用再回那兔子不拉屎的山沟沟,不用再当一辈子没见过天光的土坷垃!要是我扛不住……滚了……”他咧开黄牙,笑得比哭还狰狞,“那我的子子孙孙,八-九不离十,还得是那刨土啃泥的穷命!世世代代,翻不了身!”
他灌下最后一口酒,被呛得猛烈咳嗽,佝偻着背,好半天才抬起通红的眼,声音哑得掉渣:“其实……我老黄要的真不多,也不敢想啥金山银山……就想有口热乎的,能……能讨上一房媳妇……”他眼神飘忽,像在描画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用多俊,能让我老黄心甘情愿……把心肝肺都掏给她焐着……就成。”
陈野静静听着,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豁口的酒杯边缘摩挲。月光下,黄百万佝偻的身影被拉得细长,那身破衣烂衫,那口黄牙,都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韧劲。这老黄,比那些穿金戴银、满嘴仁义的王八羔子,可爱得多,也可敬得多。
黄百万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身体晃了晃,勉强扒住小马扎,眼神已经散了,却还挣扎着钉在陈野脸上:“六哥……你要不嫌我老黄是块糊不上墙的烂泥……以后有啥要跑腿、要挡刀的脏活儿累活儿……”他拍着瘦骨嶙峋的胸膛,拍得砰砰响,“尽管招呼!我老黄……一百来斤臭肉豁出去……也能给你听个响!”
“好!”陈野应得斩钉截铁,脸上浮起一丝促狭,“那说定了!赶明儿我带上你,你带上破碗,找个热闹地界。你负责哭,哭得越惨越妙!我负责喊,喊得越响越好!咱哥俩一起……当老板!当丐帮的瓢把子!”
黄百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满口黄牙在月光下豁然洞开,爆发出嘶哑却痛快淋漓的大笑,笑声撞破寂静的胡同,惊起几声零星的狗吠。
夜深,三两烧刀子就放挺的黄百万,被陈野半拖半架地弄回了他的狗窝。收拾完院里的残羹冷炙,陈野瞥了眼沈清舞窗户透出的微光,摸出那台碎屏的破手机。
管她睡没睡,直接拨号。
响了几声才接,秦若涵的声音带着睡意和绷紧的紧张:“喂?陈……陈野?”
“嗯。”陈野应得干脆,“黑龙帮。瓢把子名号?手下几条硬扎的棍儿?老窝在哪个耗子洞?平日哪片地头刮油水?上头顶着哪路神仙的香火?”
秦若涵被他这连珠炮砸懵了:“老大叫周云康,手下……”
“行,知道了。”陈野压根没听下文,捕捉到“周”字,直接掐了线。通话时间,堪堪两分钟。
手机揣回兜里。他抬头,望着天边那弯冷冰冰的弦月,眼底沉淀的夜色比月光更浓。
蹚这浑水?
怜悯?同情?
狗屁!
不过是因为清舞那句轻飘飘的话,像根针,扎进了记忆最深的冻土里——
“哥,她像一年前的我。”
够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