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残玉微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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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剑台那场短暂却饱含情感的相见，仿佛给尹妙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身体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剧痛依旧如影随形，但心底那沉重的阴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名为“责任”的光。尹安那双执拗又带着后怕的眼睛，如同烙印刻在她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尹妙不再被动地接受治疗。每当百草婆婆调配好药浴，她不再需要催促，会咬着牙，忍着每一次移动带来的骨裂般的痛楚和丹田魂丹的悸动，自己一点点挪进热气蒸腾、药味刺鼻的大木桶里。滚烫的药液包裹住身体，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刺入毛孔，尤其是后背那被洞穿的烙影核心区域，每一次药力渗透都带来近乎窒息的剧痛。她额头青筋跳动，冷汗混着药汁流淌，却死死咬住嘴唇，连一声闷哼都很少发出。
“丫头，撑不住就喊出来，不丢人。”百草婆婆在一旁调配着新的药膏，看着木桶中少女紧绷到颤抖的脊背，忍不住说道。
“撑得住……婆婆。”尹妙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水汽的模糊，“这点痛……不算什么。”比起失去父亲最后印记时那撕心裂肺的虚无，身体的疼痛反而成了一种锚定现实的存在感。
她开始主动尝试内视。神念小心翼翼地沉入丹田，如同在布满裂痕的瓷器上行走。那颗黯淡的金丹每一次微弱的旋转，都牵扯着丹田深处撕裂般的钝痛。她不再急于求成地试图调动灵力，而是极其耐心地，如同修复最精密的仪器，引导着百草婆婆输入的温和药力和自身滋生出的微弱气流，一点点浸润那些蛛网般的裂痕。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痛苦绵长，但每一次内视，发现某条细微裂痕的边缘似乎被药力滋养得稍微圆润了一点点，都会给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鼓舞。
识海中的魂丹雏形修复更为艰难。每一次神念靠近，那布满坑洼裂痕的魂丹都会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让她的意识都一阵阵发黑。她只能采取更迂回的方式，如同温养初生的幼苗，将神念化作最柔和的气息，远远地、持续地包裹着那颗残破的明珠，用百草婆婆特制的安魂香和自身坚韧的意志力，去抚平那混乱风暴留下的余波。
日子在药香、剧痛和极其缓慢的恢复中流淌。尹安每日完成基础修炼后，雷打不动地会跑来药庐。他不再像砺剑台上那般沉默拼命，小小的脸上重新有了属于孩子的鲜活。他会叽叽喳喳地讲砺剑台上的趣事：哪个师兄练剑时裤子崩了线，哪个师姐被自己的火球术燎了眉毛，陈执事今天又夸他步伐稳了……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关于那天守静谷变故的话题，仿佛那是一场共同的噩梦，醒来后便默契地不再提起。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守在姐姐床边，小手笨拙却认真地帮尹宁一起给姐姐擦汗，或者捧着百草婆婆特制的、不那么辛辣但依旧滚烫的药膳，学着尹宁的样子呼呼地吹凉，再小心翼翼地喂给尹妙。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珍惜和无声的守护。
这天午后，尹安和尹宁被百草婆婆打发去后山采一种常见的安神草。药庐里只剩下尹妙和正在捣药的婆婆。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石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药草的苦涩和安宁。
尹妙靠在床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枕边那块归源母佩的残片上。灰败、死寂、狰狞的裂痕贯穿始终。她无数次拿起它，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断面，试图从中感受到一丝残存的、属于父亲的温暖，回应她的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就在她准备再次移开目光时，一缕极其细微、近乎错觉的异样感，突然从指尖传来。
不是温度的变化，也不是灵气的波动。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扰动而产生的涟漪感？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粒几乎看不见的微尘。
尹妙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所有精神瞬间高度集中，指尖更加专注地停留在那狰狞裂痕的边缘，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去。
这一次，感觉清晰了一点点！
在那道贯穿玉佩的主裂痕深处，靠近中心焦黑点的位置，似乎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甚至不能用“点”来形容的……“异常”！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空间结构被强行撕裂、扭曲后留下的、极其不稳定的“褶皱”！这个“褶皱”本身没有任何能量散发，死寂一片。但当尹妙的神念极其专注地“凝视”它时，她识海中那颗残破的魂丹雏形，竟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共鸣震颤！仿佛两块磁石在无限遥远的距离外，产生了最最基础的引力感应！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她后背那被强行洞穿的烙影核心区域，那米粒大小的焦黑孔洞深处残留的混乱空间风暴气息，也随着魂丹的微弱震颤，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三者之间（玉佩裂痕处的空间褶皱、她的魂丹、后背烙影孔洞的空间气息）仿佛存在着某种超越物质、直指空间本源的、极其隐晦的联系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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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发现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父亲最后燃烧印记、归源母佩耗尽本源引导毁灭风暴开辟的那条通往空间夹层的通道……并没有随着玉佩的损毁和风暴的消散而彻底消失？！它留下了一个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且极不稳定的空间“褶皱”节点？！而这个节点，竟然能与她自身因烙影核心被洞穿而沾染的空间气息，以及她受损的魂丹产生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这……这怎么可能？！这完全颠覆了她对空间之力的认知！这残片难道……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冲入她的脑海：这块看似彻底报废的玉佩残片，或许……并非毫无价值？它可能是一把钥匙！一把极其脆弱、极其不稳定，却真实存在的、通往那个混乱空间夹层……甚至可能与归墟之眼深处产生某种微弱联系的“钥匙”？！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心脏狂跳起来，后背的烙影核心也传来一阵悸动般的刺痛。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如同在绝境中窥见一线生机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她握着残片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丫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百草婆婆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石杵关切地问道。
尹妙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将残片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沸腾的思绪稍稍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没事，婆婆。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坐久了。”
她不能说出来。这个发现太过惊世骇俗，也太过危险。她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安静和安全，去验证，去思考！
百草婆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气息还算平稳，便没再追问，只是叮嘱道：“刚恢复一点，别太耗神。闭眼歇会儿。”
“嗯。”尹妙顺从地闭上眼睛，将身体放松靠在床头，仿佛真的在休息。然而，她的心神却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再也无法平静。掌心中那块冰冷的残片，此刻仿佛拥有了千钧之重，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通往未知深渊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