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国际专家的皮卡车（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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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一直沉默寡言、随身携带着高精度土壤水分检测仪的日本学者田中先生，此刻正跪在沙地上，就在羊群刚刚奔袭而过的路径旁。他的检测仪深深插入湿润的沙土中。当他看到屏幕上那如同火箭般飙升的实时湿度曲线，以及仪器自动对比的历史数据（显示这里的湿度正在急速接近二十年前火灾前的水平）时，这个严谨的科学家再也控制不住，肩膀剧烈地耸动，眼泪混合着沙尘滚滚而下。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旁边一道被羊蹄无意中踢开的、二十年前棉田火灾留下的焦黑裂缝——一株顶着两片细小却饱满子叶的鼠尾草幼苗，正顽强地从裂缝深处探出头来，稚嫩的叶片上，残留的量子奶茶数据流如同露珠般微微闪烁，折射着穿透沙尘的、微弱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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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缕狂风的嘶吼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劫后余生的篝火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熊熊燃起。跳动的火焰映照着每一张疲惫却写满兴奋的脸庞。然而，温暖的火光并未带来预想中的宁静，反而点燃了一场无声的“国际专利争夺战”。
NASA的道格拉斯博士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半干的马粪饼，像是捧着价值连城的宝石，激动地挥舞着一份临时起草的保密协议，凑到玉素甫老汉面前：“玉先生！这个！这个净化技术……它的原理，燃烧产物的成分分析，尤其是对特定污染物的选择性吸附……我们必须立刻签署排他性研究协议！NASA可以……”
“停！” 巴特尔洪钟般的声音打断了他。这个壮汉劈手从道格拉斯博士手里夺过那块马粪饼，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咔嚓”一声，像掰馕饼一样，将粪饼干净利落地掰成了两半！他把其中一半随手丢给了篝火旁正摇着尾巴、一脸期待的牧羊犬“巴图”（巴图欢天喜地地叼着跑开了），然后举着另一半，环视着篝火旁所有眼巴巴的国际专家，脸上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豪爽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草原上的规矩，围着火堆，只有奶茶、歌声和故事！不谈买卖！长生天赐下的东西，属于风，属于草，属于所有在这片土地上呼吸的生灵。想学？可以！拿真心来换，拿故事来换！想用纸片片换走草原的智慧？没门！”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游牧民族对自然馈赠最朴素的尊重，让拿着保密协议的博士一时语塞，满脸尴尬。
另一边，法国团队正围着那口立下奇功的旧铜壶和便携式投影仪打转，如同鉴赏稀世珍宝。克莱尔女士优雅地打开一个精致的保温盒，里面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顶级鹅肝酱。“亲爱的马女士，艾先生，”她笑容迷人，“我们愿意用巴黎最好的鹅肝酱配方，交换这口铜壶和它投影的秘密……”
马晓梅正拿着一只空奶茶碗，慢悠悠地搅动着碗底残留的菌丝残渣，闻言抬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鹅肝酱？那玩意儿配我们的奶疙瘩都嫌腻。”她晃了晃空碗，眼神狡黠，“想换？行啊！拿你们波尔多那个……叫什么来着？滴金酒庄？对，拿他们地窖里藏了六十年的贵腐甜白来！少一滴都不行！” 法国团队顿时面面相觑，被这“狮子大开口”噎得说不出话来。
阿依努尔则成了德国专家们的临时音乐老师。她正用一柄小巧的鹰骨笛，吹奏着几个简单的音符，试图教会穆勒博士如何用特定的音调节奏，指挥旁边待命的扫地机器人“清洁者07号”跳个简单的圆圈舞。阿尔泰不时从夜空中俯冲下来，发出一两声清脆的鸣叫，仿佛在纠正穆勒博士那蹩脚的、走调的笛音。
然而，篝火旁最活跃的孩子们却不见了踪影。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刚刚经历沙暴洗礼的草原上。那片被羊群“犁”过、萌发出点点新绿的焦土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旱獭洞入口处，隐隐透出微弱的蓝光。
洞内干燥而温暖。其其格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一株刚刚破土不久、还十分柔弱的鼠尾草幼苗上。她胸前那枚改装过的狼牙吊坠，紧贴着幼苗的叶片，正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蜂鸣般的震颤。“嘘……”她对着旁边正在忙碌的阿迪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脸上满是专注，“它们在说……渴……好渴……”
她立刻在摊开的平板电脑上输入一串复杂的代码。几秒钟后，奇迹再次上演！旱獭洞干燥的土壁上，几缕银灰色的菌丝如同苏醒的藤蔓，缓缓渗出、汇聚，在洞壁上凝结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露珠！露珠缓缓滑落，精准地滴落在鼠尾草幼苗的根部。
阿迪力则在洞口，正将一个微型土壤传感器，小心翼翼地连接到一株同样在沙暴后顽强冒头的野生西瓜幼苗的根茎上。“等它结了瓜，”阿迪力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里充满期待，“分析瓜瓤的成分，就能知道这片最贫瘠的沙地，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养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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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万籁俱寂，只有篝火的余烬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一场离奇的事故，却在意大利学者卢卡教授下榻的蒙古包里悄然上演。
白天沙暴中失去礼帽的卢卡教授，似乎对那床温暖舒适的菌丝智能棉被着了迷。他突发奇想，偷偷将自己的大功率充电宝，用数据线连接到了棉被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菌丝接口上，想测试一下这种生物材料在通电状态下的导电性和温控性能。
就在充电宝指示灯亮起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共鸣声响起！整个蒙古包的“哈纳”墙——那些支撑毡房的、交叉编织的柳木栅栏墙——骤然亮起！无数道翠绿色的光流沿着柳木的纹理和节点疯狂奔涌、交织！覆盖在柳木表面的菌丝网络，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不再是简单的覆盖，而是沿着柳木天然的榫卯结构和纹理空隙，迅速地生长、分叉、构建连接！短短几分钟内，整面哈纳墙，竟然变成了一块巨大无比、结构复杂精密、完全由活体菌丝和天然木材构成的立体生物电路板！光流在木纹和菌丝间脉动，如同呼吸！
“上帝！发生了什么？！” 被惊醒的卢卡教授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陈朝阳揉着惺忪睡眼冲进来，看到眼前景象，瞬间睡意全无，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的天……这……这……”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是……这是游牧民族的天然物联网！” 闻讯赶来的美国专家李博士，看着那由活体菌丝沿着传统木架构筑成的、闪烁着生命光辉的立体电路，激动得浑身发抖，“自组织！自适应！利用天然材料的拓扑结构！这……这是最完美的分布式生物计算节点！天呐！” 他太过激动，转身时不小心碰翻了旁边小桌上放着的一碗新鲜酸奶。
“哗啦！”
洁白的酸奶泼洒在铺着菌丝智能地毯的地面上。
异变再生！
被酸奶浸润的菌丝地毯区域，瞬间如同被激活的触摸屏！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奶渍中亮起、流动、汇聚，竟然在众人脚下形成了一片清晰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交互式控制界面！上面甚至浮现出几个简单的、由光流构成的图标：一个奶碗，一个马头琴，一团篝火……
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奇迹惊得目瞪口呆。玉素甫老汉也被吵醒，他叼着没点燃的烟锅，睡眼惺忪地走进来，看着脚下发光的“奶渍屏幕”，好奇地用手中的铜烟锅杆，随意地点了一下那个代表马头琴的光标。
“铛…嗡…铮铮铮……”
一阵悠扬、苍劲、带着马头琴特有颤音和辽阔草原气息的旋律，瞬间从蒙古包的四面八方响起！旋律雄浑而熟悉，仔细分辨，那旋律的骨架，赫然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只是被马头琴独特的音色和即兴的草原变奏，演绎得既庄严神圣，又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与欢乐！琴声在寂静的凌晨草原上回荡，仿佛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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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阳光再次慷慨地洒满草原，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沙暴只是一场梦。三辆越野车被塞得如同移动的杂货铺，引擎盖上绑着卫星锅，后备箱里塞满了各种“意外收获”。
德国专家穆勒博士用他带来的几台顶级便携式精密仪器，换走了玉素甫老汉那口神奇的旧铜壶和一套煮茶工具，铜壶被他用天鹅绒布仔细包裹，像供着圣物。日本学者田中先生则紧紧抱着一个特制的恒温培养箱，里面小心翼翼地移植着那几株在焦土裂缝中长出、叶片上残留着量子奶茶数据流“露珠”的鼠尾草幼苗，视若珍宝。NASA的道格拉斯博士的后备箱里，空间更是紧张——除了塞满记录着各种数据的硬盘，竟然还硬生生挤进了两只合作社的绵羊！这两只羊的头上，赫然戴着改装过的、镜片上正闪烁着实时牧场数据的AR眼镜！羊儿们茫然地“咩咩”叫着，似乎还没明白自己即将开启的星际之旅。
巴特尔抱着胳膊，站在合作社门口，望着三辆越野车在草原小路上卷起的滚滚尘烟，浓黑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这些专家……咋跟草原上捡牛粪的似的，见啥要啥？连羊崽子都薅走了！” 他粗糙的大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不解。在他身后，菌丝地毯在晨光中舒展着脉络，铜壶在德国人的后备箱里沉默，鼠尾草在恒温箱中积蓄力量，戴AR眼镜的羊仰望着异国的天空。草原的智慧如同风中的种子，已悄然撒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