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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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库深处,时间如同被冻结的琥珀,粘稠而沉重。只有那三道微弱的魂力联结,维系着赢稷一线渺茫生机的通道。
云中君盘坐于赢稷头部前方三尺之地,身形如同冰雕玉砌。掌中那枚对应祖窍泥丸的金色符文虚影稳定悬浮,光芒与赢稷眉心微弱的灵光艰难呼应。他的眼帘微垂,所有的感知与意志都沉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眉心紫金八卦印依旧缓慢流转,但其核心一点星芒,却仿佛连接着九天之上某个遥远而孤高的星垣,一缕若有若无的纯净星辉跨越了无形距离,缠绕着那金色的符文,缓缓沁入赢稷的祖窍深处。那是紫微垣的寂寥光华,帝王居所,星中之尊。
星力触及那缠绕天魂的古老“枷锁”时,符文周围的空间泛起细微的涟漪。枷锁之上,那堂皇威严的王气与冰冷的封镇气息陡然活跃,似有金龙与霜雪虚影闪烁不定,本能地抗拒着外力干预。云中君指诀微不可查地调整,引动的星辉不再强硬渗透,而是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带着绝对的平衡与“秩序”的共鸣,尝试沿着那枷锁本身难以察觉的微小裂隙渗透、弥合。星图在他识海中徐徐展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需要耗费庞大的心神演算,他的气息变得悠长而深晦,仿佛与这片星辰融为了一体。
素女立于赢稷左侧,白玉净魂铃悬于她头顶三尺,光芒内蕴如月。她的双手十指间延伸出无数根细密的银白光丝,如同活物般探入赢稷的心脉区域,紧密缠绕着那道通往“人魄”根基的裂痕。她的指尖在极其微小的幅度内震颤、捻动,将自身精纯温和的灵木本源魂力,化作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填补着裂痕边缘被寒疽污染、噬咬后最细微的孔隙。每一次填补都如同在万丈悬崖边绣花,稍有偏差,或是魂力性质不合,非但无法稳固裂痕,反而可能激怒盘踞其中的寒疽反扑,或令赢稷本就残破的魂魄雪上加霜。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素白清冷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台上,转瞬凝结。她周身那清冷如莲的气息变得有些虚浮不稳。
秘库另一角,李恪佝偻着身躯,跪坐在残破的石基旁。枯槁的手掌紧紧按在一块巴掌大小、尚存部分完整灵纹的石盘上。石盘表面,墨痕蜿蜒,如同垂暮老藤攀附着残垣,艰难地勾勒出一个极度简化的坤字符文雏形。他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低沉断续的嗡鸣,是墨家世代相传的《地德本相歌》,带着大地的沉寂与包容。碎裂的石基缝隙间,丝丝缕缕冰蓝色的寒气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而来。这些寒气并非纯粹冰元,其中蕴含着一丝破碎、不甘的意志烙印——那是寒蜃陨灭时,玄冰敕令崩解后散逸的精粹碎片,带着她对水道流转的深刻理解。李恪的墨痕引导着寒气,将其缓慢融入那简陋的坤字符文中。一个极其模糊、不断波动的淡蓝色虚影,渐渐在石盘上方成型,与赢稷膻中区域那道纠缠着“地魂”核心的裂痕遥相感应。这是借形代魂,以寒气为骨,石纹为络,敕令烙印为引,构建一个临时的“地魂镜像”节点,试图牵引、稳定本体裂痕的动荡。
秘库内静得可怕。冰台之上,赢稷的状态暂时被稳住。他脸上的灰败死气蔓延被遏制住,那墨青色的冰纹盘踞在额角与脖颈之间,如同凝固的丑陋伤疤。寒疽深入骨髓的冰冷侵蚀感依然存在,但那种急速将人灵魂拉入彻底死寂的势头,被这三股合力硬生生拖住了脚步。代价是三位施法者肉眼可见的疲惫与消耗。冰层深处的挤压声时断时续,如同不祥的倒计时。
蒙骜如铁塔般守在秘库那摇摇欲坠的入口附近,虎符甲胄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发黑。他粗壮的手指抚过那柄直刀冷硬的刀身,刀锋缺口处残留着与傀儡战斗时的痕迹。他的目光扫过冰台上的危局,又投向秘库那扭曲撕裂的入口之外。外面通道里,傀儡碎片和零散的冰晶狼藉满地,几具身披残破金乌卫甲胄的尸体僵卧其间。他们显然是先前拼死冲入时被傀儡截杀。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良久,如同烧红的烙铁。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打破了秘库内紧绷的沉寂:
“冰台暂时稳住,公子性命悬于一线,不能在此枯守。傀儡攻势暂歇,但此地的寒气外泄并未停止,宫城方向的震动越来越近了。”他看向气息最为沉稳、消耗也最小的云中君背影,“云中君,你们还需多久?我需要确认宫城那边的状况。章台宫方向传来的能量冲击……不像是寻常战斗。”
云中君并未立刻回答,他指尖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似乎在推演内外时间的平衡。过了数息,才有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如同穿过冰层的水滴:“三垣归元,如同冰下疏河。每一步皆险,时辰难以预估。半个时辰,或是一日一夜,皆有可能。宫城……”
他话音未落,秘库外深邃的通道尽头,猛然传来一声沉闷巨响!不同于冰层自身的碎裂声,那是某种强大能量猛烈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得本就残破的入口冰屑簌簌落下。更远处,章台宫方向,一道刺目的金红色光芒猛地冲上夜空,炸开一片短暂而混乱的赤霞,其中隐约有狂暴的兽吼声回荡!那光芒显然并非纯净的龙气或军阵气血,而是蕴含着某种蛮横、原始的能量,是……玄天鉴的爆发异兆!
秘库内,云中君掌心的金色符文光芒猛地一荡!赢稷眉头瞬间紧蹙,似乎被那遥远却强烈的能量波动牵扯了魂伤!
云中君眉心紫金八卦印陡然加速旋转半圈,星辉再次亮起稳定下来。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是东皇主祭强行催动了玄天鉴的核心威能。对手……不一般。恐怕是那些异兽背后的‘兽主’亲自降临了。”
情况急剧恶化。宫城主力遭遇强敌,需要支援。而秘库内治疗正处于最凶险、最不能打断的阶段!
蒙骜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我回援!”简短三字,重若千钧。他不能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外面局势崩溃,更无法容忍自己毫无作用地等待。他的战场在宫城。
“等等!”李恪嘶哑的声音艰难响起,他竭力维持着石盘上坤字符文和寒气流向的稳定,头也不抬,“蒙骜……带……带上外面……能动弹的金乌卫残员……去!把这里的情况……尤其是……公子体内的‘王气封魂’迹象……告知……告知……”他喘了口气,眼中闪过复杂而沉重的光芒,“……告知王上身边最可信、最可能接触核心秘密的人!章邯……或……内廷那位白先生!公子这伤……根在当年!”
蒙骜身躯一震。王气封魂!这是将赢稷今日危局的根源,直接指向了那座至尊宫殿的主人!这是巨大的忌讳与漩涡!但李恪之言指向核心——只有可能知道当年隐秘的人,才有机会找到真正的解法,或者……判断秦王面对此事的态度!
蒙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瞬间清醒。他对着秘库内沉声点头:“明白。”随即不再犹豫,魁梧的身影一闪,如同暗夜奔雷,冲出秘库残口,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通道深处。外面传来几声呼哨和金铁交鸣之声,显然是蒙骜汇合了残余的几名金乌卫,急速向宫城核心战场赶去。
秘库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冰台治疗的微光闪烁和三位施法者沉重的呼吸。
没有人注意到,在云中君以紫微星力强行稳定那祖窍泥丸宫外的“王气封魂”枷锁时,一丝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涟漪,从枷锁的缝隙中被无意触发,顺着那维系三垣归元的无形魂力桥梁,悄然流入了下方冰台——那具枯孽匍匐沉睡的躯体深处。
枯孽那冰封般的漆黑眼窝深处,那两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红色余烬,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它的整个躯体依旧毫无生机,如同亘古寒冰。但某种被引魂玦之力强行唤醒、却又因玦毁而陷入沉寂的本能,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极其渴望,又带着绝对禁锢意味的气息——源自那“王气封魂”中冰冷秩序的核心本源气息。
冰台之下,秘库冰层的深处,那不祥的暗响似乎停滞了一瞬。下一秒,一丝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深邃的墨黑色寒气,如同融化的沥青,极其缓慢地,从那裂缝边缘渗透了出来。它无声地攀附在冰层上,没有立刻蔓延,更像是在……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