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暗渡焚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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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在深秋的寒夜里显得格外苍凉,北岸罗营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白日里初阵的喧嚣与血腥似乎还粘附在空气里,混着浓重的草药味。

张绣躺在软榻上,脸色灰暗阴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发出细微而痛苦的嘶声,胸前裹着厚厚的麻布,隐隐透出药膏的深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看着张任,张绣接连受伤,我的心情沉重如铅。曹操不愧为汉末时期,实力强悍的一方枭雄。

车骑儿那铁塔般的身躯沉默地矗在角落阴影里,巨大的狼牙棒倚着帐柱,棒头上干涸的褐色血块和几缕暗红碎肉无声诉说着白日那场惊心动魄的角力,他身上几处扭曲变形的甲叶缝隙间,也渗着凝固的血渍。

郭嘉坐在主位下首,灯火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得轮廓分明,颧骨处却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他手中那份记录着伤亡数字的简牍已被搁在案几一角。他猛地侧身,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死死捂住口唇,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许久才渐渐平息。他缓缓移开手帕,那雪白的绢布中央,赫然是一小团刺目惊心的暗红。

帐内诸将——赵云、张合、车骑儿,目光瞬间凝固在那点殷红之上,空气仿佛被冻结。赵云的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张合眉头紧锁,车骑儿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我心中一紧,奉孝与志才,是我目前身边不可或缺的擎天砥柱。几个月前,我就已经布置人手,开始寻访华佗与张仲景的两位神医的踪迹,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报,我心急如焚。

郭嘉却恍若未觉,只是极其自然地将染血的手帕叠起,收入袖中,动作平静得近乎冷酷。他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扫过众人,里面的锐利丝毫未被病容掩盖,反而因那点血色显得更加幽深迫人,最终沉沉地落在地图南岸曹营后方。

“曹孟德……咳咳……”他开口,声音带着咳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挟天子,据中原,其势汹汹……然其命门,不在延津壁垒,不在许褚之勇……尽在此处!”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地图上“乌巢”的标记,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敖仓千里转运,乌巢便是其囤粮命脉!曹仁、夏侯惇坐镇前军,荀攸、程昱运筹帷幄,许褚乃护主猛虎……看似铁桶,然千里粮道,便是铁桶缝隙!”郭嘉眼中寒光暴涨,如同淬火的冰锥,“其精锐尽集于官渡、延津、白马一带前线,后方粮道守备,必以次等兵马押运,更兼道路漫长,护卫必有松懈空虚之处!此乃天赐良机,亦是唯一生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传令!全军各部,深沟高垒,偃旗息鼓!张合将军!”

“末将在!”张合踏前一步,甲叶铿锵。

“着你部精兵,多树旌旗,白日鼓噪,夜间多点火把,佯作大军调动,务必做出强攻南岸正面的假象!将曹仁、许褚的目光,死死钉在黄河岸边!”郭嘉的指令如同淬火的钢针。

“末将领命!”张合沉声应道,眼中已开始推演惑敌之计。

“子龙将军!”郭嘉目光转向赵云。

“末将听令!”赵云抱拳,银甲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着你自军中精选敢死锐士八百,人衔枚,马裹蹄!备足引火之物!”郭嘉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隐秘的弧线,避开曹军主要哨卡和巡逻路线,直指乌巢侧后,“自上游隐秘渡口,星夜潜行,绕过曹军前哨耳目,直插乌巢!待我号令,见火起,则全力突袭,焚其粮草!此乃绝密,唯你知我知,纵火之前,不可泄露分毫!”

“云,万死不辞!”赵云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

“至于你,车骑儿将军,”郭嘉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尊沉默的铁塔身上,“你之神力,乃我军最强之盾,亦是最锋之矛!待乌巢火起,南岸曹军必乱!许褚那匹夫,定会如疯虎般扑向北岸,试图撕开缺口,挽回颓势!你的重任,便是再次迎战此獠!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死死钉在北岸滩头!不得让其回援乌巢半步!为子龙将军,争取焚粮的宝贵时间!”

车骑儿猛地抬起头,铜铃般的巨眼中瞬间爆发出狂野的、近乎噬血的光芒,白日里与许褚对撼的兴奋与暴戾再次被点燃。他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喉咙里滚出沉闷如雷的低吼:“军师放心!那虎痴不来便罢,若敢来,俺定叫他有来无回!把他的破刀,连人一起砸进黄河喂王八!”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已握住许褚的脖颈。

军令如山,迅速化作黑夜中无声的行动。罗营表面陷入了异样的沉寂,只有刁斗声规律地敲打着寒夜。

然而暗流汹涌,赵云亲自挑选的八百死士,如同暗夜中择人而噬的幽灵,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自上游一处隐秘的芦苇荡浅滩涉过冰冷的黄河水。

马蹄被厚布包裹,士兵口中咬着木枚,冰冷的河水浸透了皮甲,却无人发出一丝声响,只有粗重的呼吸化作白气,迅速消散在凛冽的空气中。他们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毒蛇,借着起伏的地势和枯萎的灌木丛掩护,灵巧地绕开曹军设置在要道上的明岗暗哨,朝着乌巢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张合的大营却“热闹”起来。天刚蒙蒙亮,无数面崭新的旌旗便在北岸营垒各处高高竖起,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震耳欲聋的战鼓从日出敲到日落,毫无规律地骤然响起,震得河面都似乎泛起涟漪。

入夜,营寨边缘更是点起了远超平时数量的篝火,火光冲天,将半边夜空映得通红,人影在火光中来回跑动,伴随着刻意放大的呼喝声、金铁交鸣的演练声,营造出一种千军万马即将大举渡河的假象。这喧天的声势,果然如磁石般牢牢吸住了南岸曹军主力的全部注意力。

曹军南岸大营,中军帅帐。曹操眉头紧锁,盯着斥候不断送来的北岸情报。“罗业小儿,郭嘉病鬼,又在弄什么玄虚?”他手指敲击着案几,语气带着一丝烦躁,“如此大张旗鼓,虚张声势乎?亦或真有强渡之意?公达,仲德,尔等以为如何?”

荀攸捻着胡须,目光沉静地落在地图上北岸罗营的位置:“主公,罗营此等布置,鼓噪过甚,反露其怯。郭奉孝多谋,此必疑兵之计,意在牵制我主力于正面,使我无暇他顾。然其真实意图……”他沉吟着,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图后方,但一时未能捕捉到那致命的焦点。

程昱则更为刚猛直接:“主公,无论其有何诡计,我官渡壁垒森严,北岸纵有百万之众,也休想轻易渡河!可令各部谨守营寨,加强巡哨,以不变应万变!待其师老兵疲,锐气尽失,再行雷霆一击!”

曹操的目光最终落在侍立一旁、如同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般的许褚身上:“仲康!北岸鼓噪,那张绣重伤,车骑儿匹夫必然跃跃欲试!你引虎卫军,盯紧北岸!若那莽夫敢踏足南岸一步,或北岸稍有异动,给孤碾碎他们!”

“诺!”许褚瓮声应道,眼中凶光毕露,手中沉重的象鼻刀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已嗅到了血腥。

时间在双方紧绷的对峙和罗营刻意制造的喧嚣中悄然流逝。次日的深夜,乌云压顶,星月无光,一场深秋罕见的寒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冰冷的雨线抽打着大地,天地间一片混沌,能见度骤降。

乌巢,曹军囤粮重地。连绵的巨大粮囤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泥泞的营地里,在凄风苦雨中更显阴森。守卫的曹军士兵缩在简陋的哨棚和帐篷里,咒骂着鬼天气,警惕性在持续的寒冷和潮湿中无可避免地松懈下来。只有少数哨兵裹着湿透的蓑衣,在粮囤间麻木地巡逻,脚步声被哗哗的雨声彻底淹没。

就在这风雨交加、天地昏蒙的时刻,乌巢侧后方的黑暗中,八百双冰冷的眼睛骤然睁开!如同蛰伏已久的群狼,锁定了毫无防备的猎物!

“放箭!” 赵云清越的声音穿透密集的雨幕,带着决绝的杀意!

“咻咻咻——!”数百支早已浸透火油的火箭,在弓弦的怒吼中离弦而出!冰冷的雨线未能完全浇熄箭簇上跳跃的火焰,它们拖着橘红色的尾迹,如同来自地狱的流星群,撕裂漆黑的雨幕,带着死神的呼啸,精准地射向那些巨大的、覆盖着防雨油毡的粮囤!

“噗!噗!噗!”火箭深深扎入粮仓!干燥的谷物和防水的油毡,在接触火焰的刹那,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燃声接二连三地炸响!一团团巨大、炽烈、翻滚着的橘红色火球,猛地从一座座粮仓内部膨胀开来,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雨幕!浓烟滚滚,夹杂着谷物烧焦的刺鼻气味,直冲云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转眼间便连成一片焚天煮海的烈焰之海!将整个乌巢映照得如同白昼!雨水浇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爆响,蒸腾起大团大团的白气,却丝毫无法遏制那滔天的火势!

“敌袭——!粮仓着火啦——!” 凄厉绝望的嘶喊终于划破雨夜,守卫的曹军士兵从惊愕中醒来,如同炸窝的蚂蚁,乱成一团。有人试图救火,却被翻滚的热浪和浓烟逼退;有人盲目地冲向火起的方向,迎头撞上的却是赵云率领的、如同银色死神般切入混乱营地的八百锐士!

“杀——!” 赵云一马当先,龙胆亮银枪在冲天的火光中化作一道矫健翻腾的银龙!枪尖每一次吞吐,都带起一蓬凄艳的血雨!他身后的白马义从,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烁,马蹄践踏,将混乱和死亡成倍地放大!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在泥泞的地面上肆意横流。乌巢,焚天的烈焰,点燃了官渡之战的真正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