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黎阳定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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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寒意已浸透黎阳城墙,这座扼守黄河北岸的重镇,在延津大捷的余威中显出一种异样的喧嚣与凝重。得胜归来的大军驻扎城外,旌旗招展,兵甲森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水和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气息。然而,当我率领核心文武踏入临时作为帅府的黎阳官署大堂时,所有的喧嚣都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关乎未来中原河山归属的寂静。

大堂之内,炭火熊熊,驱散着深秋的湿冷。巨大的中原山川地理图悬挂于主壁,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无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战火。我端坐主位,玄甲未卸,黑色披风随意搭在椅背,眉宇间带着胜利者的威严,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军师郭嘉坐在左下首第一位,位置比以往更靠近火盆。一件厚重的玄色大氅裹着他清瘦得近乎嶙峋的身躯,灯火映照下,脸色苍白,唯有颧骨处透着两抹不正常的潮红。他低垂着眼睑,修长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一方素白的手帕,偶尔几声压抑的轻咳从喉间溢出,虽极力克制,每一次咳嗽,都让侍立在他身后的亲兵眉头紧锁。

郭嘉对面,坐着沮授与田丰。沮授一身青衫,面容清癯,目光沉静似古井无波,正襟危坐。田丰则须发微张,腰背挺直如标枪,方正的脸上带着刚正不阿的棱角,眼神锐利如电,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刚毅。

赵云、张合、徐晃、周仓、车骑儿等将领分列两侧。赵云银甲虽经擦洗,依旧难掩多处细微的划痕,俊朗的面容沉静如水。

张合神色沉稳,目光在地图上逡巡,似在复盘推演。

徐晃则面带疑容,心有所思。

周仓按刀侍立,虎目圆睁,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

而车骑儿,这尊白日里还在黄河浊浪中与许褚角力的巨灵神,此刻坐在特制的巨大木椅上,依旧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身上几处新包扎的伤口透着隐隐血色,他咧着嘴,蒲扇般的大手抓着一个硕大的酒囊,正仰头痛饮,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铜铃大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嗜血快意和对下一场厮杀的渴望。

“诸君,”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堂中略显凝滞的气氛,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延津血战,赖诸位同心戮力,将士用命,终破曹贼主力!曹操狼狈窜逃中牟,其势已颓!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曹孟德枭雄心性,必不甘雌伏!”

我手指重重敲在面前案几上摊开的几份紧急军报,“斥候探明,曹操退至中牟,即刻严令夏侯惇部放弃官渡残垒,退守中牟与其汇合!同时令曹洪、于禁两部,放弃外围据点,急速退守濮阳!”

我目光如炬,扫过众人:“此二城,乃曹贼退守兖州腹心的最后屏障!濮阳城高池深,于禁此人,治军严谨,擅守城;曹洪乃曹操亲族,剽悍敢战。夏侯惇虽败,其部乃曹军精锐,退守中牟,与曹操本部汇合,亦不可小觑!此獠虽伤,爪牙犹利!我大军虽胜,然血战方歇,人困马乏,粮秣转运亦需时日。今日召诸位,便是要议定这战后如何布局——是挟大胜之威,即刻挥师南下,直捣黄龙?抑或暂收锋芒,固本培元,徐图进取?如何消化河北新得之地,稳固根本?诸公畅所欲言!”

话音落下,堂中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车骑儿吞咽酒液的咕咚声。

“主公!” 田丰第一个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刚直,“当此之时,岂能稍息?!曹操新败,丧师失地,精锐尽折于延津,许褚毙命,军心士气皆坠入谷底!其退守中牟、濮阳,看似收缩防线,实乃困兽之斗,外强中干!我军挟大胜之威,士气如虹,正当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丰愿为先锋,率精兵直扑中牟,生擒曹操!若待其喘息已定,收拢溃兵,联络豫、兖二州余党,则遗祸无穷!除恶务尽,当在此时!”他目光灼灼,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地图上的中牟、濮阳。

“元皓之言,锐气可嘉,然……”沮授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平和,如同山间清泉,瞬间冲淡了几分田丰话语中的激烈,“兵法云,穷寇勿迫。曹操虽败,然中牟、濮阳皆为坚城,守将曹洪、于禁皆非庸才。我军血战官渡,虽胜亦疲。士卒需休整,甲胄需修补,更紧要者——”他手指点向地图上广阔的冀、并、徐三州,“主公新得徐州,根基未固!幽州袁绍,现已一统青幽,实力壮大,在北面虎视眈眈。黑山张燕,其众剽悍难驯,拥兵自重于太行。此皆腹心之患!若大军主力尽出,深入兖州,后方一旦有变,如黑山袭扰粮道,幽州入侵,则前有坚城,后有忧患,胜败之势,恐顷刻逆转!”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闭目似在养神的郭嘉,又看向我:“授以为,当务之急,非急攻,而在‘固本’与‘削枝’!其一,大军主力撤回邺城休整,示天下以宽仁,抚慰新附军民之心。其二,遣得力大将,分兵镇压地方不稳豪强,彻底肃清肘腋之患!其三,恩威并施,加强对黑山张燕部的控制,或调其精锐入军,或分化其部众,绝不可留此隐患于卧榻之侧!其四,遣使辽东袁绍处,晓以利害,或安抚,或威慑,务必使其不敢异动!待后方彻底稳固,河北如铁桶,粮秣兵员充足,再以泰山压顶之势,南下兖州,则曹操纵有坚城,亦如沙垒遇潮,一冲即垮!此乃万全之策!”

“公与先生(沮授字),句句在理!” 周仓忍不住大声赞同,“兄弟们拼杀了这么久,刀都砍卷了刃,马也跑瘸了腿,是该喘口气,好好喝顿庆功酒了!后方不稳,俺们在前头拼命也不踏实!”

张合沉吟片刻,也开口道:“主公,田别驾(田丰时任大将军府别驾)所言追击之利,确有其理。然沮监军(沮授时任大将军府监军)所虑后方之患,更为深远。曹操新败,其势虽颓,然困兽犹斗,尤以濮阳于禁,守御之能天下闻名。我军若仓促进攻,顿兵坚城之下,旷日持久,一旦后方有警,粮道被断,则延津大胜之果恐付诸东流。末将附议沮监军之策,当先固根本。”

车骑儿放下酒囊,抹了一把虬髯上的酒渍,瓮声瓮气地吼道:“打濮阳?好啊!那于禁算个鸟?俺车骑儿一棒子下去,管他什么城,都给他砸个窟窿!主公,你下令,俺这就去!” 他巨大的拳头砸在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闪烁着对战斗的纯粹渴望。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最终都落在了左下首那裹着大氅、闭目养神的身影上。大堂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郭嘉压抑的、越来越急促的轻咳声。

良久,郭嘉缓缓睁开眼,并未直接回应田丰与沮授的争论,而是将目光投向主位的我,声音带着咳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主公……曹操……败而未死,退而未亡。其令夏侯惇汇中牟,曹洪、于禁守濮阳,此乃……断尾求生,壁虎之策。中牟为其耳目手足,濮阳……乃其腹心脊梁。” 他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而精准地点在地图上中牟与濮阳的位置。

“沮公与所言固本……乃万世之基。田元皓所言逐寇……乃当务之急。” 他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韵律,“二者……并行不悖,相辅相成……咳咳……”

好一会儿,咳嗽才渐渐平息。他放下手帕,极其自然地将那沾染着新鲜、刺目暗红的手帕一角迅速折起,藏入袖中。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如同重锤般敲在堂中每一个人的心上。田丰、沮授眼中同时闪过深切的忧虑。

郭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眼中的光芒却更加迫人,如同回光返照的寒星:“嘉有三策,请主公……决断。” 他的声音虽弱,却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

“其一,固本安内。大军主力,即刻回师邺城!休整士卒,抚恤伤亡,大赏三军!此乃收河北军民之心。着令……田别驾(田丰),总揽冀州政务,清查田亩,整顿吏治,安抚流民,务必于最短时日,使冀州……钱粮丰足,民心归附!此乃根基!” 他看向田丰,目光带着托付重任的深意。

田丰神色一肃,抱拳领命:“丰,必不负主公与军师所托!”

“其二,削枝剪蔓。着令张合将军!” 郭嘉目光转向张合。

“末将在!” 张合踏前一步。

“率本部精兵两万,并周仓将军所部,” 他看向按刀而立的周仓,“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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