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民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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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是来自大京的远房亲戚,跟姥姥认识,要来投靠我们,要不是你拿出这张照片我还不信呢。”

“姥姥,师傅,还有衡。好怀念啊。”翠沉默了片刻,忽然摇摇头展开颜一笑。

“说起来,你还真有几分像衡呢。”

“不好意思,走神了。”

“我也听说了,最近大京市确实有些战火,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不容易啊。”

“对了,我是翠,还没问你名字呢。”

沈一衡依旧没有出声,眼神定定的望着翠似乎在思索些着什么。

她放下盆子,转身出去前又回头望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怪异,没想到这个来投奔的亲戚都不说话,不过也没责怪,毕竟刚来。

“要是头晕,别乱走。咱这边地气重,怪病也多,小心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地气重。怪病。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脏仍在急速跳动。他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并不只是一个被重构的场景,而是一个被情感锚点重刷多次的循环节点。

翠不记得他,他却记得翠。

他走向屋外,正厅摆着一张方桌,桌面上摆放着一张新报纸。

1934年9月8日。

也就是民国32年。

【昨夜,静安别苑再起大火!】

沈一衡扫了一眼也没在意,抬眼将目光落在那张贴在墙上的一张张老报纸上。

纸张已经泛黄,边角被时光咬噬出毛边,但保存得极好,像是有人定期替它拭尘、压平。

老式的铅字排列严整,标题却被人用红墨水圈了出来,浓烈的色泽已经晕染开来,像是血迹浸在宣纸上。

——《二楼坠亡,死者却呈烧焦状。》

——《藏书楼惊现火灾,妙龄少女葬身火海。》

——《惊悚!一女子发现亡于家中,法医鉴定大脑不翼而飞。》

沈一衡摇了摇头,真的是一群来自Uc震惊部的小编,这标题取得。

突然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申城夜闻:昨夜失火十余起,未见起火源,民众称见“草人游街”》

他眯起眼细看,段落间隐约有手写批注,用极细的毛笔一笔一划写下,一笔如刀,字字森然。

“夜间起火集中于南岸旧区,皆为老宅。居民称,事发前屋外曾出现身披破麻的‘草人’,静立不动,直至起火后才消失不见。”

“尚无证据指向人为纵火,目击者称听见草人低语,言辞含糊似梦呓,反复重复某个名字。”

“目前警署尚无定论,有民俗专家表示或与传说中的‘送厄草偶’有关,此物本为民间厌胜之物,传说中能‘移病于偶,焚偶消厄’,然不得回头,否则灾厄加倍。”

沈一衡缓缓伸手,指尖轻轻滑过“送厄草偶”四个字。那是事务所曾归入【已绝迹·伪民俗异端】分类中的一则古案。很久很久以前只出现过,却在数月内造成十八起精神错乱与记忆脱落事件。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的名字。

而就在这篇报道下方,有一小块贴图,略显模糊,却依稀可见照片中的“草人”模样:头颅巨大,稻草扎成的轮廓粗粝却像极人形,双臂下垂,胸口扎着一根歪斜木签,签上贴符,符文已被火熏黑。

更怪异的是,这张剪报原本只应附在报纸内页,但现在却被人特意裁下,贴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像是警告,又像是纪念。

除此以外,还有另外一张报纸。

《申报》1934年4月4日 晨刊 第五版

特大!!!

惊世惨祸:静安别苑昨凌晨突发大火,共有七人死于非命。

大火?又是大火?

1934年的申城发生过这么多火灾吗?

他伸手轻轻拂过那页报纸,纸角摩擦出干脆沙哑的响动。火灾的细节被排在小字栏目之中,只字片语却透着冰冷的重量:

“凌晨两点许,静安别苑突发大火,疑为电线短路引燃阁楼窗帘,火势迅猛,延烧四座宅院。虽消防紧急赶赴,终仍有多户人家殒命火场,尸骨难辨,最惨一户人家疑似一家三口尽皆葬身于火海……唯东厢房一老妇侥幸逃出,语无伦次,精神恍惚。”

沈一衡指尖轻颤,视线在那“东厢房一老妇”处停留良久。隐约间,他感到耳边有什么东西在哼唱——不是留声机的老唱片,也不是街头戏台子飘来的乱调,而是极低、极轻的、像从时间深处传来的童谣声。

沈一衡眸光微敛,脑中有个模糊的猜测开始悄然浮现。

而这时,屋外传来一阵低低的锣声,伴随孩童稚嫩却空洞的歌谣,从巷尾悠悠传来。

“走马灯下看花灯,稻草人儿不睁眼。睁了眼,就烧房;闭了眼,就换命……”

他猛然回神,那声音像从骨髓缝隙里渗进来,又悄无声息地退去。

翠的声音从屋后传来,打断了他的出神:

“姥姥还没回来……这都这个点了。”

她轻声自语着,带了些担忧。沈一衡闻言抬头。

他还记得,在现实里的病床边,翠的昏迷状态那梦中曾和这段时间线有重合,而今,她还未曾遇见「稻草人」。

虫洞有意将他带来这段时间,恐怕......时间将近。

有没有可能那场火,便是异端的开端。

火,是记忆与命运纠缠的交界点。

而稻草人,总是从灰烬里爬出。

他将报纸折起,藏进西装内袋,缓缓起身,望向屋外街道。晚风吹起屋檐,茉莉香味依旧,似乎还裹着微不可察的焦灼气息。

他知道,翠的命运与那个不知何处来的异端——“稻草人”,即将第一次正面交锋。

沈一衡的任务,真正开始了。

那歌谣再度响起,音源似乎来自屋后那条街。

“我去帮你找姥姥。”

沈一衡没头没尾的说完一句话就冲了出去。

“嗯?哦,谢谢。”翠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喂?你还不知道姥姥长什么模样呢?”

“我知道。”沈一衡背对着翠,挥了挥手,手中夹着一张老旧的照片。

“真是个怪人,不过还挺热心的。”

翠摇了摇头,望着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有些担心,想了片刻将洗衣盆放下又转身进厨房,不一会儿白色的炊烟升起。

至于沈一衡,他迈步走向外头夜市,煤油灯下人群涌动,皮影戏的影子透出锣鼓声和童音,香火缭绕,空气中弥漫一股隐约的“熟悉”感。

他知道,这一夜,是他任务的起点。

也许也是梦与真实无法分清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