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倒计时(十) 命定的相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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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衡瘫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扶住自己的额头。
记忆像一道裂开的堤坝,倒灌而回。
他看见幼童在火海中大喊,看见母亲在镜前唱戏,看见父亲把他紧紧抱住,却拼命与另一个“自己”交换了什么。
“你不想记住她。”
“可我……一直在替你记住。”
耳边轰然作响,污染值攀升至99.8%。
......
火光终于熄灭时,天已蒙蒙亮。
【1934年4月5日·清晨·静安别苑门口】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炭木未散的焦甜气味。废墟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惶恐不安的街坊,警笛声远远传来,制服笔挺的巡捕们正按部就班地封锁现场。
门前整整齐齐摆着十七具尸体,用粗布盖着,仅露出脚踝。风吹过时,偶有一角掀开,露出黑炭一般的残肢。
翠站在人群最边缘。
她的脸色苍白,眼中没有焦距,嘴唇微微发颤,像是整个人随时会倒下。
她没有哭。
只是怔怔地望着那第十七具尸体。
第十七个,是一个孩子的身形,个头不足腰高,被两个大人紧紧护着,中间的布单被火烧穿一角,露出一小撮已经焦黄的发梢。
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往回跑,鞋子在青石板巷中拍出急促的声音。
她冲进了那间熟悉又破旧的小屋,扯开床底的毯子,拉出那只灰蒙蒙的老木箱。里面叠着师傅留下的剧本、笔记、几件旧戏服,还有一层盖着红布的小格子。
她颤着手掀开红布。
那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拇指高的小稻草人。稻草已经发黄,头顶斜插着一截红线,像是火苗点过后的残茬。
翠抬起头,对着镜子。
“我要……我要……”她的嗓子发涩,手指死死攥住了桌沿。
镜子里,一团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是那稻草人扭曲的人形轮廓。它在笑,笑得脸都要裂开。
【你想说什么?你要救他们吗?他们已经烧干净了。】
【你要复仇吗?可你根本不知道谁动了手。】
【还是你……只是想不让梦断在这里?】
【告诉我,你的愿望,你的一切我都能满足,说出来,说出你的愿望......】
【只要你开口,无论是你的师傅还是谁,都能够回来......】
翠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木桌上,溅出微微的水光。
“我...我......”
“……我想让,所有人的梦……都做完。”
她闭上眼,像是在念一篇久违的祭文。
刹那间,镜子猛地震动!
一阵怪异的波动席卷整间屋子,空气像被什么东西拽着撕开,连翠的耳膜都传来尖锐的嘶鸣。
镜子里的稻草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扯裂”了,四肢先是炸开,五官剥落,最后只剩几根断裂的稻草漂浮在破碎的镜面里,插在光秃秃的杆子上,看上去极为凄凉。
它凄厉大叫了一声——
【你这个疯子!你根本不明白你许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诡异的悖论愿望,那三个傻子就已经够......】
还未说完,那几根稻草像被线钉般“咻”地扎入翠的胸口,没入心脏最深处。
她痛呼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
【等我恢复了,再找你算账。】
【愿望……已刻印。】
镜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翠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隔着几条街的某个破旧茶馆内,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出,像是被什么指引一般直愣愣的冲进翠地屋子里,神色慌张,几乎摔倒。
她状若疯癫,披头散发,抬起头,远远望向静安别苑的方向。
远处,戏台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无人结尾的旧戏,啪的一下跨过火盆。
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子,门板“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尘土四起。
她穿着一件褪色的水蓝色褙子,衣襟半敞,露出里面早已被岁月洗得发白的里衣,脚上一双绣花鞋早就湿透了,满是泥水。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别唱了……别唱了……这出戏、这出戏不是这么结的啊……”
她走进门,却在看到翠那一刻陡然定住了。
翠仍跪在地上,手死死抓着桌角,嘴唇发白,胸口衣襟微敞,一点点红线若隐若现地从肌肤中探出来,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她血管中蠕动。
“咳咳咳。”
“你好,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翠。从今天起你就跟我生活在一块了。”
“你叫什么?”
老妇人昏聩地双眸死死盯着翠地胸口,那里稻草人正缓缓消散,半晌才从喉咙里蹦出重复地单字,嗓音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沙哑。
“你...你...牛...牛...牛....”
“那我就叫你牛姥姥了。”
......
【1934年9月8日·静安别苑深夜】
夜雨初歇,乌云如褪色帷幕般拉开,露出冷白的月。
静安别苑废墟之上长满了蒿草与断砖,昔日的砖雕门楼只剩焦黑一角,像是被谁狠狠撕咬过,勉强撑起形体。草丛深处,残破的门神图案隐约可见,那张笑脸已经裂成两半。
“就是这儿。”牛姥姥嗫嚅着,领着翠一步步走进废墟深处,赤脚踩在泥泞间,湿气从脚踝蔓延至心头。
“你带我回来做什么?”翠的声音微哑,指尖无意识地在衣角上绞着那条红线——如今它已绕至手腕,在脉搏处跳动。
牛姥姥回头看她一眼,眼白浑浊,像蒙了灰的镜片。她没有答,只是伸手拨开倒塌的梁柱,露出一口焦黑的砖井。
“这里是?”
“我之前的家...我的家...我的家......”牛姥姥笑起来,笑容诡异的比哭还瘆人。
翠心中发凉,却也没敢打断她。
“姥姥,你最近难得这么清醒。你是来带我找你过去的家吗?”
“东厢房对吧,我知道的,跟我师傅住的很近很近,你们两个关系也挺好的,所以我才把你当做亲人一样的。”翠轻轻地说着,嗫嚅着嘴唇。
牛姥姥没有接话,只是蹲在那口井边,手指在焦黑的砖面上缓缓描摹着什么。那动作像是拂尘,又像是唤魂。
“东厢房啊……东厢房早没了,烧得只剩灰。”她低声嘀咕,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应翠的话,“可你们那屋子奇怪得很,怎么烧都烧不透。那铜镜还挂着,挂得老高……咱们都以为它是命硬,后来才知道,命不是它的,是——”
她猛地顿住,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皱纹像从黄土里硬拽出的干藤,扭得厉害:“是你的。”
翠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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