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残躯朝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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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稍歇,晨曦未明。寅时的梆子声穿透紫禁城凝固的寒意,敲在乾元宫紧闭的殿门上,也敲在王承恩几近碎裂的心上。
寝殿内,烛泪堆叠如坟茔。王承恩如同枯槁的木偶,仅凭一股不散的执念撑着。他布满燎泡和裂口的双手,颤抖着捧起那套沉重的玄色十二章纹衮龙袍。每触碰一下布料,十指便传来钻心的锐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陛下要临朝!那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将陛下端端正正地送上那九重丹陛!
龙床上,赵琰的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修复液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在他支离破碎的经脉里缓慢、粘稠地游走,强行维持着一种虚假的“生机”。昨夜吴谦灌下的千年参汤和紫雪丹,药力霸道,与修复液在体内形成诡异的拉锯,时而如烈火焚身,时而又似坠入冰窟。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濒临崩溃的内腑,每一次细微的神经抽动都被那300%的敏感度放大成酷刑的尖啸。
【…修复液效能衰减至87%…维持时间:6时辰…痛觉基准值:300%…】
【…国运值:-40…抹杀倒计时:6天23时10分…】
冰冷的紫色倒计时悬于意识深渊,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像重锤砸在赵琰的灵魂上。他紧闭着眼,所有的意志力都用于对抗那无休无止的剧痛浪潮,以及操控这具残破躯壳完成一个指令:站起来!走出去!
“陛下…” 王承恩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哭腔,“寅时了…该…该起身了…”
赵琰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黯淡的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他喉结滚动,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更…衣…”
王承恩的心猛地一揪,几乎要碎裂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开始为赵琰更衣。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缓得不能再缓。可即便如此,当冰冷的里衣触碰到赵琰高度敏感的皮肤时,他的身体仍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颤,牙关瞬间咬紧,额头上刚刚擦去的冷汗又瞬间涌出,浸湿了鬓角。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王承恩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停手,跪在脚踏上连连叩首,额头砸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与他手上的剧痛交织。
“…继续…” 赵琰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决绝。他需要这疼痛!这尖锐的刺激能让他混乱的意识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维持住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痛,是此刻唯一能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的锚点。
王承恩泪流满面,颤抖着继续。每一次触碰,都仿佛在凌迟着这位老奴的心脏。衮龙袍的厚重压上赵琰肩头时,他清晰地看到陛下的脊背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青灰色的脸颊上肌肉因剧痛而扭曲,却又被他死死压抑住,只从鼻腔里泄出一丝沉闷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终于,象征无上皇权的十二章纹衮服穿戴完毕。赵琰如同一尊被强行拼接起来的、布满裂痕的琉璃神像,勉强端坐在床沿。他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死气沉沉的脸,胸膛的起伏微弱得近乎停止。
“冕…旒…” 赵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王承恩捧来沉重的十二旒冕冠。他知道,这顶象征天子威仪的冠冕,此刻对陛下而言,无异于一座压顶的泰山!他犹豫着,双手抖得几乎抱不住。
“…戴!” 赵琰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线,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近乎疯狂的嘶哑。那声音里的决绝,压过了所有生理上的哀鸣。
王承恩闭上眼,老泪纵横,颤抖着将冕冠戴在赵琰头上。金玉的冰冷和重量落下的瞬间,赵琰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仿佛不堪重负,喉间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随即被他强行咽下。几缕血丝,悄然从他紧咬的唇角渗出。
“陛下!陛下!” 王承恩几乎要崩溃。
“…走…” 赵琰的声音微弱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疲惫。他抬起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死死抓住了王承恩同样伤痕累累的手臂。那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握力,让王承恩悚然一惊——那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温度!那力量也并非源自生机,而是某种燃烧灵魂换来的、透支性的爆发!
王承恩瞬间明白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肩膀顶在赵琰腋下,另一只手紧紧环住皇帝冰冷僵硬的腰身,嘶声对着殿外低吼:“来人!起驾——奉天殿!”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猛地灌入,吹得殿内烛火疯狂摇曳,光影在赵琰青灰死寂的脸上明灭跳动,如同鬼魅。早已候在殿外的八名健壮太监,抬着宽大的御辇,看到皇帝模样的瞬间,无不骇得脸色煞白,脚步凝滞。
“愣着作甚!快!” 王承恩目眦欲裂,厉声呵斥,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悲痛而扭曲变形。
太监们如梦初醒,慌忙上前,合力将赵琰极其小心地搀扶上御辇。当赵琰的身体完全落座在冰冷的辇座上时,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无法控制地细微痉挛,冕旒垂下的玉珠随着他压抑的颤抖而发出细碎、凌乱的碰撞声,在死寂的黎明前格外清晰刺耳。
“起——驾——” 王承恩强撑着站直身体,嘶哑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一种悲壮的宣告。
御辇在漫天风雪中,向着奉天殿的方向缓缓移动。辇上的身影,在厚重的龙袍和冕旒下,单薄得如同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枯叶。王承恩紧跟在侧,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赵琰,捕捉着他每一次细微的颤抖和几乎断裂的呼吸。风雪抽打在他脸上,混合着泪水,冰冷刺骨。
***
奉天殿内,炉火熊熊,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肃杀与寒意。
文武百官早已按班肃立。昨夜宫中惊变,皇帝再次呕血厥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朝堂。此刻,人人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投向那空悬的龙椅。焦虑、猜疑、幸灾乐祸、兔死狐悲…种种情绪在无声中流淌。
张廷玉立于文官之首,玄色蟒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深沉。他眼帘微垂,仿佛在闭目养神,但微微捻动玉扳指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昨夜乾元宫那浓烈的血腥、灰烬气息,皇帝那青灰如鬼的面容、微弱却诡异的“稳定”脉搏,以及最后那句“朝会照常”…这一切都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是回光返照的强撑?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诡谲?
他身侧不远处,新晋入阁、掌管户部的李岩眉头紧锁,忧心忡忡。他昨夜试图求见探视,却被王承恩以陛下需静养为由挡回。此刻,他只盼陛下能平安。
武将班列中,身着崭新甲胄的羽林卫指挥使戚光,身姿笔挺如松,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殿内群臣。他昨夜接到王承恩密报,已暗中加强了宫禁守卫,尤其拱卫奉天殿。新军火铳手,就隐在殿外廊庑的阴影里。
大殿角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低阶官服的年轻人,正努力缩着身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带着一种与周围官场油滑格格不入的纯粹好奇与探究欲。他便是墨衡,被皇帝特旨从诏狱赦出、破格擢入新设格物院的“奇技淫巧”之徒。此刻,他正偷偷观察着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和藻井结构,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虚划着线条。
“陛——下——驾——到——!”
司礼监太监尖利而悠长的唱喏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殿内凝固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大殿正门!
风雪卷着寒气涌入。八名太监抬着御辇,步履沉重地踏入大殿。王承恩佝偻着腰,紧随在侧,脸色灰败,双手隐在袖中,却仍能看到袖口渗出的暗红血渍。
而御辇之上——
玄色十二章纹衮龙袍,沉重地覆盖着一具形销骨立的身躯。十二旒白玉珠冕旒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紧绷的下颌。那身影深陷在宽大的御辇中,仿佛被那象征至高权力的衣冠吸干了所有生气。他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冰冷的扶手上,指节嶙峋,苍白得如同玉石雕琢,却又透着一股死气。另一只手,则死死地、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扣住了御辇另一侧的扶手,手背上青筋虬结,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金丝楠木生生捏碎!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死寂和病气,随着御辇的移动,弥漫了整个大殿。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炉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百官的心,随着那御辇每一次轻微的颠簸而沉下去,沉入冰窟。
御辇终于在丹陛前停稳。王承恩扑通一声跪倒,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高喊:“恭请陛下——升座——!”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状态的皇帝,如何走上那九级丹陛?如何端坐龙椅?
只见御辇上那死寂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动了一下。搭在扶手上的那只苍白的手,猛地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他竟是要凭这只手的力量,将自己从那深陷的御辇中撑起来!
“唔…” 一声极其压抑、仿佛从胸腔深处被碾碎挤出的痛哼,被冕旒的玉珠碰撞声掩盖了大半。
王承恩连滚带爬地扑到御辇边,不顾一切地用自己血肉模糊的肩膀顶住赵琰的手臂,几乎是半背半扛,将皇帝那轻飘飘却又沉重无比的身体从御辇上搀扶下来。赵琰的双脚落在地面金砖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如同风中残烛!冕旒剧烈摇晃,玉珠乱响!
王承恩拼死支撑,用尽全身力气托住皇帝腋下,嘶声低吼:“陛下…老奴…扶着您…”
赵琰没有回应。他低垂着头,冕旒遮面,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只死死扣着王承恩手臂的手,冰冷、坚硬、如同铁钳,传递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濒临极限的意志力。他迈出了第一步。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沉重感,仿佛每一步都踏碎了自己的骨头。
一步…两步…三步…
死寂的大殿里,只剩下靴底摩擦金砖的沙沙声,以及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在绝望地拉扯。那喘息声从冕旒下传出,带着血腥气,敲打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每一次抬脚,每一次落下,赵琰的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全靠王承恩那副同样摇摇欲坠的老骨头和他自己那只死死扣着扶手的手在支撑。
丹陛九级,如同天堑。
当赵琰的龙靴终于踏上最后一级丹陛,距离那盘踞金龙的宝座仅一步之遥时,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王承恩惊骇欲绝,几乎是用身体当肉垫死死抵住!
“…陛…下…”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琰那只一直死死扣着丹陛扶栏的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指甲瞬间崩裂,在朱漆扶栏上划出几道刺目的血痕!他硬生生稳住了身形!随即,在王承恩的全力搀扶下,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转身,面向殿下的群臣。
冕旒垂珠,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群臣窥探他神情的目光。
他抬起那只刚刚崩裂了指甲、染着血迹的手,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指向那象征着天下至尊的盘龙金椅。
“…坐…”
一个嘶哑破碎、几乎不成调的单音,从冕旒下飘出。微弱,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奉天殿!
王承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半抱着,将赵琰那轻飘如纸的身体,安置在了那冰冷、宽大、象征着无上权力却也无比孤寂的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响起,却掩盖不住那龙椅之上,沉重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喘息。
张廷玉随着众臣躬身下拜,低垂的眼帘下,精光爆闪!他清晰地看到了丹陛扶栏上那几道新鲜的血痕!也听到了那一声濒死般的“坐”字!皇帝,竟真的来了!以这种油尽灯枯、随时可能驾崩的姿态,强行登上了这奉天殿!这哪里是临朝,分明是…送死!他心中冷笑更甚,之前的疑虑几乎烟消云散。这不过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倔强和表演罢了!他要亲眼看着,这出戏如何收场!
龙椅上,赵琰深陷在冰冷的金座里。衮服的沉重压迫着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钝刀在肺腑间切割。冕旒的玉珠在眼前晃动,折射着殿内煌煌灯火,刺得他本就剧痛的眼球如同针扎。修复液带来的异物感和透支性的“活力”,与千年参汤的药力在体内疯狂冲突,时而如置身熔炉,时而又似坠入冰渊。那300%的神经敏感度,让龙椅扶手上细微的雕花纹理都成了烙铁,摩擦着他冰冷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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