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朝堂惊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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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诏狱,寒渊堂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被墙壁上几盏幽绿的牛角灯勉强撕开几道口子,映照出石壁上凝结的冰冷水珠和深褐色、无法洗刷干净的血垢。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霉烂和一种若有若无、深入骨髓的腐臭气息。这里隔绝了人间一切声响,只有水滴从石缝渗出、砸落在积水洼中的“滴答”声,单调地切割着死寂。
鼠王佝偻着背,像一抹不祥的阴影,恭立在巨大的玄铁案前。案上别无他物,只有那枚从通州黑衣人尸身上搜出的双鱼铁牌,在幽绿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冰冷、沉郁的金属光泽。牌面上,双鱼交尾的纹路诡秘盘绕,右下角那个细微扭曲的“鹰爪”印记,如同毒蛇的牙痕。
秦厉端坐案后,一身玄色蟒袍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枯瘦的手指并未触碰铁牌,那双死灰色的眸子低垂着,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铁牌表面每一丝纹路上缓慢扫过。指尖在光滑冰冷的紫檀木扶手上,以一种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韵律的幅度,轻轻点叩。
“永利车行…西山铁匠铺…通州乙字货栈…” 秦厉的声音在死寂的寒渊堂内响起,低沉而平直,不带丝毫情绪,却让鼠王脊椎骨缝里都渗出寒意,“‘药引’…蚀铁麻丝…还有这牌子。丝丝缕缕,都系在这‘双鱼’之上。”
他抬起眼,那灰色的瞳孔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冰窟:“鼠王,你嗅到了什么?”
鼠王浑身一激灵,尖细的嗓音因压抑的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颤:“督公明鉴!这绝非寻常江湖草寇!其组织严密,手段狠辣,行事周密!永利老库丁,西山管事,皆是其爪牙,更是其弃子!通州那些死士,宁死焚证,必是豢养多年的死忠!这‘双鱼’…这‘鹰爪’…定是核心信物!奴才斗胆揣测,能驱动如此力量,所图必是倾覆社稷之滔天大祸!而那‘药引’…墨衡院正验后那般惊怖,只怕…只怕是足以焚城灭国的凶物!” 他想起通州陶罐的冰冷触感和墨衡惨白的脸,心有余悸。
秦厉的目光重新落回铁牌上,指间的叩击无声停止。死水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幽微、却足以令鼠王肝胆俱裂的寒芒。“倾覆社稷…焚城灭国…” 他缓缓重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挤出的碎石,“好大的手笔。好大的胆子。”
他枯瘦的手掌抬起,轻轻覆盖在那枚冰冷的铁牌之上。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中的腐臭味都被冻结了。
“查。” 秦厉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动用‘地网’,掘地三尺。所有与永利车行、西山工坊、通州乙字货栈有过勾连的官员、商贾、匠户、漕帮…一个不漏。凡涉及‘双鱼’纹样、‘鹰爪’印记者,无论身份,即刻密捕,撬开他们的嘴。本督要知道,这‘双鱼’的源头,这‘鹰爪’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那‘药引’的来历,去向…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鼠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湿滑的石地上:“奴才遵命!定不负督公重托!掘出这祸根!”
秦厉不再看他,覆盖在铁牌上的手缓缓移开。那铁牌在幽光下依旧冰冷死寂,仿佛刚才那足以冻结灵魂的触碰从未发生。
“去吧。” 秦厉的声音重新归于死寂的平直,“惊蛰已动,蛇虫皆惊。这潭水…越浑越好。”
鼠王如蒙大赦,连滚爬起,抓起那枚沉重的铁牌,像捧着烧红的烙铁,又像捧着通往地狱的钥匙,躬着身子,无声地退入更深的黑暗甬道之中。寒渊堂内,只剩下秦厉独自端坐,幽绿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他枯瘦的手指,再次在扶手上轻轻叩击起来,那单调的“笃笃”声,在死寂中回荡,仿佛在丈量着风暴来临前的最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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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物院,玄冰石室
彻骨的寒气如同活物,从厚重的玄冰石门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即便站在门外,也让人忍不住牙齿打颤。这深入地底数十丈的石室,墙壁、地面皆由北海采掘的万年玄冰岩砌成,是格物院存放极度危险物品的绝密之所。
墨衡裹着一件厚重的棉袍,脸色在甬道壁灯昏黄的光线下依旧显得苍白。他隔着门上镶嵌的、厚达半尺的琉璃观察窗,死死盯着石室中央。那里,两个粗陶罐被深埋于湿冷的细沙之中,只露出冰冷的罐口。沙坑周围三步之内,空无一物,唯余死寂的冰冷。
【目标物:硝酸甘油混合物。】
【状态:极度不稳定(温度波动/潜在震动影响)。】
【隔离措施评估:有效(低温及湿沙缓冲层降低意外引爆概率约87%)。】
【警告:长期存放需解决分子缓慢分解导致的酸度升高及自爆风险。】
【建议:尽快寻找安全方法销毁或惰化处理。】
【系统能量消耗:5点。剩余能量点:45点。】
冰冷的提示音在墨衡脑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太阳穴。销毁?谈何容易!这恶魔般的液体,对震动、摩擦、温度变化的敏感远超想象,常规方法无异于自杀。惰化?以这个时代的技术…墨衡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药引”就像一个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坠落的利刃,而握着刀柄的,是那隐藏在“双鱼”背后的、意图不明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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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正…” 王启年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后怕,“此物…当真如此凶险?比通州那些凶徒的火油桶还…”
“凶险百倍,千倍。” 墨衡的声音干涩沙哑,目光没有离开观察窗,“沾火即爆,落地即炸,威力…足以将整个格物院从地面上抹去。”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气,强迫自己冷静,“启年,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传令下去,玄冰石室列为绝禁之地,除你我及陛下钦点,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所需食物清水,由金鳞卫在外传递!第二,调集所有可信人手,遍查古籍,尤其是前朝炼丹方士、西域传来的奇书异志,寻找任何关于‘遇震即爆之油’、‘触火焚城之液’的记载,哪怕只言片语!”
“是!” 王启年凛然应命,转身匆匆而去。他知道墨衡绝不会危言耸听。
墨衡独自留在阴冷的甬道中。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这双手,能绘制精密的炮图,能计算复杂的膛压,能操控超越时代的系统。然而,面对这瓶来自地狱的“药引”,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恐惧。这恐惧不仅源于其毁灭性的力量,更源于它背后所代表的、对现有秩序和技术认知的颠覆性挑战!
是谁?究竟是谁掌握了这种力量?他们想用它来做什么?炸毁皇宫?还是…在战场上,制造一场无法想象的屠杀?墨衡不敢再想下去。颈间的金属项圈传来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自身最大的秘密。他必须找出应对之法,否则,这惊蛰的第一声雷,或许就会由这玄冰石室中的恶魔率先炸响,将他,连同他守护的一切,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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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朝会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肃穆的钟鼓声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文武百官按品阶鱼贯而入,深紫、绯红、青绿的官袍汇成一片凝重的色流。然而,今日的空气却异乎寻常的粘稠,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死寂与压抑。每个人的脚步都放得极轻,目光低垂,却又在眼角的余光里,无声地交换着某种心照不宣的紧张。连侍立在丹陛之下的太监宫女们,也屏住了呼吸,如同泥塑木雕。
皇帝赵琰高踞于金漆雕龙的宝座之上,一身明黄常服,并未着繁复的衮冕。他年轻的面庞在冕旒玉藻的阴影下显得格外深沉,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下黑压压的臣工人头,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蕴藏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流。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当值太监尖细悠长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却未能激起半点涟漪。殿内死寂更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几乎要凝固之时,工部右侍郎周廷圭猛地一步跨出班列!他绯红的官袍因急促的动作而剧烈晃动,手中高举着一份奏章,如同擎着一面染血的战旗!
“陛下——!!!” 一声凄厉悲怆的呼喊,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瞬间撕裂了紫宸殿的死寂!周廷圭“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涕泗横流,额上一片青紫!
“臣工部右侍郎周廷圭,泣血顿首,冒死以闻!!” 他声音嘶哑,带着泣血的悲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工部主事李德裕,忠勤体国,公忠廉直!奉旨监理西山工坊新炮铸务,夙兴夜寐,呕心沥血,未敢有半分懈怠!然…然天降横祸!试炮之日,妖器作祟,雷霆炸响!李主事…李主事为护同僚,身先士卒,不幸…不幸殒命当场!尸骨焦碎,面目全非!其状之惨,闻者落泪,见者断肠!陛下!此非天灾,实乃人祸!滔天巨祸啊陛下——!!!”
他声泪俱下,悲恸欲绝,字字泣血!殿中不少官员,尤其是工部一系的臣子,感同身受,纷纷面露戚容,更有甚者以袖拭泪。一股悲愤沉痛的气氛,瞬间在朝堂上弥漫开来。
周廷圭猛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双目赤红,如同喷火,直指虚空,仿佛那无形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臣闻格物院院正墨衡,本一匠户贱籍,侥幸得沐天恩,不思报效,反以奇技淫巧蛊惑圣听!其所献之炮图,标新立异,悖逆祖宗成法!工坊诸大匠,早有诤言,言此炮膛壁过薄,药性过猛,犹如稚子舞巨锤,必有反噬之祸!然墨衡此獠,恃宠而骄,一意孤行!更兼急功近利,强令日夜赶工,所用石粉、桐油、麻丝等物,皆以次充好,敷衍塞责!视军国重器如儿戏,视工匠性命如草芥!李主事之死,西山工坊数十工匠之伤,皆系此獠一人贪功冒进、刚愎自用之过!”
他的控诉如同连珠炮火,越来越快,越来越厉:“今惨祸已生,工坊人心惶惶,几近停摆!军器铸造,国之大事!若容此等祸国殃民、欺君罔上之徒逍遥法外,何以告慰忠魂?何以平息众怨?何以整肃工纪?何以安天下之心?臣周廷圭,泣血百拜,恳请陛下——”
他再次重重叩首,声音拔高到极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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