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寒锋砺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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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秒…
时间仿佛凝固。
“轰——！！！”
一声比之前炸膛更加沉闷、更加压抑、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咆哮般的巨响，猛然在炮位炸开！整个关墙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这一次，炮口喷出的烈焰并非狂暴地横向撕裂，而是形成一道粗壮、凝实、裹挟着毁灭性力量的暗红色火柱，如同愤怒的巨龙，带着刺耳的尖啸，猛地向下俯冲！狠狠砸向关墙之下！
目标，精准无比——那根巨大的撞木和簇拥在它周围的数十名狄人壮汉！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在关墙根处猛然绽放！一团混合着烈焰、浓烟、冻土、碎石和人体残骸的恐怖火球冲天而起！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横扫四方！那根需要十人合抱的沉重撞木，如同脆弱的火柴棍般被瞬间撕裂成无数燃烧的碎片！簇拥在周围的狄人“苍狼骑”精锐，连人带马，在高温和冲击波中瞬间汽化、撕裂、抛飞！残肢断臂和燃烧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一个直径数丈的焦黑深坑赫然出现在关门之前，坑底是融化的雪水和沸腾的泥浆！
爆炸点周围数十步内，无论人畜，尽成齑粉！更远处的狄人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浪狠狠拍中，人仰马翻，一片大乱！凄厉的惨嚎甚至盖过了爆炸的余音！狄人凶猛的攻城势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被这来自地狱的咆哮，硬生生拦腰斩断！
关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彻底震撼了！无论是崩溃的守军，还是督战的将领，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那恐怖的深坑，那四处燃烧的残骸，那瞬间蒸发的精锐…这…这还是人间应有的力量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守军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神炮！神炮发威了！”
“杀！杀光狄狗！”
原本崩溃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瞬间飙升到了顶点！士兵们红着眼睛，挺起长矛，拉开弓弦，将滚木礌石雨点般砸向陷入混乱的狄人！
周焕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又猛地看向那门依旧冒着青烟、炮身滚烫、裂口狰狞却沉默屹立的“雷吼”残骸，最后目光死死落在墨衡身上。这个清瘦的年轻人，此刻在他眼中，如同掌控雷霆的神只！
墨衡却无暇感受这劫后余生的狂喜。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炮身之上。巨大的后坐力让本就遭受重创的炮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用于固定的粗大榫卯结构，在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炮身与炮架连接的部位，更是发出了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炮架！加固炮架！”墨衡嘶声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下一次发射，炮架必崩！”他的警告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众人刚刚燃起的狂热。
赵铁柱和周焕同时色变！他们立刻扑向炮架。果然，那坚韧硬木制成的炮架主体，在连接炮耳的关键部位，数道狰狞的裂纹正在迅速蔓延！负责固定炮身的巨大铁制螺栓，也在巨大的应力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螺纹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变形！
“快！顶木！铁箍！所有能用的东西！”周焕急得额头青筋暴跳，嘶声指挥着幸存的士兵。士兵们如梦初醒，疯狂地寻找着一切可以用来加固的物件。粗大的圆木被七手八脚地顶在炮架下方，临时找来的铁链和铁箍被死命地缠绕在裂纹处，试图锁住这头随时可能再次失控的钢铁巨兽。
墨衡则半跪在炮身旁，手指不顾灼热，快速抚过炮管表面。他的指尖在靠近炮口的位置猛地一顿！那里的炮钢温度异常灼手，而且…触感有些不对！在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发射后，炮管表面某些区域，竟隐隐浮现出极其细微、如同水波涟漪般的扭曲纹路！这绝非正常现象，而是炮管金属在极端高温高压下开始软化、屈服的前兆！下一次发射，炸膛的风险依然巨大！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望向关外。狄人的混乱只是暂时的。左贤王巴图鲁的咆哮声再次响起，如同受伤野兽的嚎叫，更加凶厉！更多的狄人骑兵正在重新整队，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这一次，他们不再集中于一点，而是分散开来，显然是要避开那恐怖的“雷吼”轰击范围，同时以更加密集的箭雨压制关墙！
更远处，雪雾之中，数架如同洪荒巨兽骨架般高大的攻城塔，在无数狄人奴隶的推动下，正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碾过雪原，向着雁回关逼近！那巨大的阴影，如同死亡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攻城塔…”墨衡的心沉了下去。以“雷吼”目前的状况，根本无力连续轰击多个分散目标，更别提摧毁那些坚固的攻城塔！而且，炮管过热、炮架濒临崩溃，最多…最多只能再承受一次发射！这一炮，必须用在刀刃上，必须彻底扭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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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电，飞速扫过整个战场。狄人骑兵分散冲击…攻城塔缓慢推进…巴图鲁的王旗在后方督阵…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赵百户！周将军！”墨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听我号令！下一炮，目标——巴图鲁的王旗！”
“什么？！”周焕和赵铁柱同时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墨衡。巴图鲁的王旗远在千步之外！而且周围护卫重重，更有移动的攻城塔作为遮挡！“雷吼”旧伤未愈，炮架濒临崩溃，炮管过热，这种情况下，去轰击千步之外、处于重重保护下的王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墨大人！这…这不可能！距离太远，精度根本无法保证！而且…”赵铁柱急道。
“没有不可能！”墨衡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锋，“想活命，想守住雁回关，这是唯一的机会！打掉巴图鲁，狄人必乱！”他语速飞快，不容置疑，“立刻调整炮口！最大仰角！装填…开花弹！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赵铁柱和周焕，那眼神中的决绝和强大的信心，如同无形的力量，感染了两人。赵铁柱猛地一咬牙：“妈的！拼了！听墨大人的！调炮！”他第一个扑向炮尾的升降螺杆。
周焕看着下方再次逼近的狄人洪流和那越来越近的攻城塔巨大阴影，又看了看墨衡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猛地一跺脚：“豁出去了！调炮！最大仰角！”
士兵们再次疯狂地行动起来。粗大的螺杆在赵铁柱和几名壮硕士兵的合力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转动。沉重的炮口，带着巨大的裂痕和滚烫的温度，一点点艰难地抬升，指向那遥远铅灰色天际下、被众多狄骑簇拥着的、如同毒蛇般飘扬的巴图鲁王旗方向！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重重宫阙深处，司礼监值房内，烛火昏黄。王承恩枯瘦的身影裹在绯红的蟒袍里，如同泥塑木雕般枯坐于巨大的紫檀木案后。桌案一角，那份誊抄的“锦绣阁”卷宗依旧摊开着，墨字如凝固的血。
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的紫檀佛珠。突然——
“嗡…！”
那串冰冷滑腻的佛珠，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如同金针攒刺般的锐痛，毫无征兆地从佛珠内那颗深藏的、缠绕着纯金丝线的珠子处传来，瞬间穿透皮肤，直刺入他的骨髓深处！
王承恩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幽冷的鬼火瞬间点燃！他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僵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股刺痛…冰冷、纯粹、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毁灭气息…与那“锦绣阁”绸料中金线的感觉同源！却又更加暴烈！如同一条沉睡的毒蛇，在万里之外，被什么东西狠狠激怒，骤然苏醒，向着虚空发出了无声的噬咬！
“北边…”王承恩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如同砂砾摩擦。他布满褶皱的枯瘦面皮微微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目光穿透紧闭的窗棂，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投向那雁回关的方向。
那里…有他刚刚落下的、至关重要的棋子…也有那件牵扯着靖王、西夷、五爪团龙的重器…难道…出事了？是那门炮…还是…人？
一股比殿外寒冬更加凛冽的寒意，无声无息地沁入他早已冰冷的心房。他缓缓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那份“锦绣阁”卷宗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冰冷的墨字，最终停留在“靖王府采办”几个小字上。
值房内，烛火摇曳，将他枯瘦的身影拉得如同鬼魅般扭曲不定，投在冰冷的地砖上。死寂，再次弥漫开来，却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唯有那串紫檀佛珠，在他腕间，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冰冷刺骨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