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嫁接残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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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衡的身影没入通往匠作营的甬道阴影,城楼上只剩下刺骨的风卷着血腥与硝烟。戚光独眼扫过李岩肩甲上那道深刻的箭痕,声音沉如闷雷:“还能握刀?”
李岩咧嘴,牵动脸上干涸的血痂,独眼中凶光不减反增:“狄狗只蹭破点皮!将军,那信…”他目光灼灼盯着戚光手中那封火漆幽冷的信笺。
“是刀,也是火。”戚光指腹用力摩挲过火漆上繁复的纹路边缘,冰冷坚硬。“王栓子!”
“在!”小兵一个激灵从墨衡离去的方向收回目光。
“备马!挑最稳的!你亲自护送此信,”戚光将信笺郑重递出,每一个字都砸在寒风里,“八百里加急,直送司礼监掌印王承恩王公公!沿途胆敢阻拦窥探者,无论品阶,格杀勿论!告诉王公公,”戚光独眼深处寒光一闪,“‘锦绣阁’的线,该收了!”
“诺!”王栓子双手微颤地接过那薄薄却重逾千钧的信笺,死死按在胸前最里层,转身飞奔下城,脚步在沾血的石阶上踏出急促的回响。
风雪似乎被这肃杀的命令短暂慑住,呜咽声低了几分。戚光这才缓缓松开一直紧按着左臂伤处的手,布料早已被重新渗出的暗红浸透。剧痛如附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目光掠过城下那片尸骸枕藉的焦黑雪地——那是“雷吼”最后一声咆哮的印记,扫过城墙内蜷缩在避风处、眼神空洞麻木的难民,最终落在城楼角落那堆扭曲冰冷的炮骸上。张猛最后决绝的咆哮犹在耳畔,与金属烧熔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炮,没了。雁回关最硬的獠牙,生生崩断。下一次狄人重骑的冲锋,拿什么去挡?
“将军!”亲兵队长捧着一碗刚化开的雪水,掺了点止血的粗糙药粉递过来。
戚光看也不看,接过碗,仰头将混着冰碴和苦涩药味的液体狠狠灌下。冰冷刺穿脏腑,带来一阵短促的清醒。他抹去嘴角水渍,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传令!所有能动弹的,清点城头所有滚木礌石、火油金汁!破损的床弩,能修的连夜修!把库房里那些压箱底的‘一窝蜂’火箭都给我搬出来!告诉弟兄们,”他独眼扫过周围沉默的士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铁砧上砸出来,“喘气的,就给我钉在城垛上!巴图鲁,他休想再踏上雁回关半步!”
命令如冰水泼入滚油,短暂的死寂被瞬间点燃。城头上压抑的喘息声变得粗重,铁甲碰撞声、搬运重物的号子声、金铁敲打的刺耳声次第响起,汇成一股绝望中挣扎求生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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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营深处,铁匠炉的余温是这片冰冷地狱里唯一的暖源。墨衡一脚踏入,混杂着煤灰、铁锈、汗水和血腥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墨先生!”几个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铁匠围了上来,脸上沾满黑灰,眼神里透着惊惶后的疲惫和对命令的茫然。王栓子动作极快,角落里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断枪残刃,还有几大坛浓烈刺鼻的劣质烧酒“老酒”。
“东西都齐了?”墨衡声音沙哑,目光扫过那些扭曲变形的精铁残骸,最终落在炉火旁几把豁了口的锉刀和几根磨损严重的钻头上。工具简陋得令人心头发沉。
“齐…齐了,先生。”领头的赵铁匠搓着布满老茧和烫痕的手,“可…可这断枪破刀,还有老酒…这是要打啥?新的枪头?还是…修炮?”他瞥了一眼墨衡血迹斑斑的手,不敢再问。
墨衡没有回答。他走到那堆冰冷的废铁前,蹲下身,不顾掌心伤口撕裂的剧痛,用力掰开几根冻在一起的断枪柄,仔细审视着断裂处的纹理。寒铁森森,带着战场杀戮的戾气。他从中挑选出一根相对笔直、断裂面还算平整的枪杆残部,又捡起几片厚实的腰刀碎片。
“不是打兵器。”墨衡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炉火的噼啪声。“是打‘眼睛’的骨头。”他站起身,将选好的废铁丢给赵铁匠。“把这枪杆,给我熔了!烧红,反复锻打,去尽杂质,最后打成一根实心铁棒!要直!要硬!有多硬打多硬!刀片熔了,打成薄铁皮,越薄越好,但要韧!”
“铁…铁棒?薄铁皮?”赵铁匠和几个徒弟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眼睛要什么骨头?
“照做!”墨衡低喝,眼中血丝密布,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专注。“要快!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不再解释,转身走到旁边一张沾满油污的木案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那架散架的竹筒望远镜残骸,以及那个从陈三尸体上夺来的、沉甸甸的西夷黄铜望远镜。
两件器物并排放在案上,如同两个时代的残骸。竹筒粗糙开裂,黄铜镜筒冰冷精巧。墨衡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刮过西夷镜的每一个细节。黄铜筒身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只在物镜和目镜两端有精巧的螺纹铜箍固定。那枚微微凸起的物镜水晶片,在炉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幽微而诱人的光泽,仿佛狄人了望手那穿透风雪、死死锁定关城的冰冷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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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拆解?墨衡的手指悬在物镜铜箍上方,微微颤抖。铜箍与筒身的咬合精密无比,绝非粗蛮之力可破。稍有不慎,哪怕一丝裂纹,这唯一的、珍贵的凸透镜片就会彻底报废。代价,是整个雁回关的“眼睛”!
冷汗沿着墨衡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案板上。绝望的毒蛇再次勒紧心脏。他闭上眼,掌心伤口传来阵阵钻心的抽痛,混杂着王启年跃入雪水淬火槽前那声嘶吼的回响——“成了!老墨,看你的了!”
成了…看我的了…
墨衡猛地睁开眼!视线骤然落在竹筒残骸上那枚被抠下来的、边缘崩缺的目镜小水晶片上!它安静地躺在案上,虽小,却清澈!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炸开的磷火,瞬间照亮了思维的泥沼!
嫁接!
不是拆毁西夷镜,而是……利用它!利用它那颗强大精良的“眼珠”(物镜),配上自己手中这枚残破但尚能聚焦的“瞳孔”(目镜)!将它们嫁接到一副全新的、更坚固强韧的“骨架”上!
那骨架…就是正在炉火中浴火重生的精铁!
“赵师傅!”墨衡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他抓起案上仅存的那一小粒备用水晶崩裂的碎屑——冰冷、微小、坚硬。“老酒!拿老酒来!最烈的!”
王栓子赶紧拍开一坛“老酒”的泥封,浓烈呛人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墨衡接过酒坛,毫不犹豫地将那粒微小的水晶碎屑投入烈酒之中。他死死盯着那粒在浑浊酒液中沉浮、折射出奇异光点的碎屑,仿佛要将它所有的特性都烙印进脑海。硬度、折光、脆性……这是最后的样本,最后的参考。
“先生,铁棒烧透了!”赵铁匠的吼声传来。
墨衡霍然转身。炉膛口,一根烧得通红透亮、散发着惊人热浪的粗铁棒被铁钳牢牢夹出,放在铁砧上。通红的铁棒映红了墨衡苍白而决绝的脸。
“锻打!叠打!趁热!”墨衡指着旁边几块烧红的厚刀片,“把这些刀片,趁热一层层叠焊到铁棒表面!像千层饼!层层叠加!用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锻打融合!打实!打匀!打出一根最硬的芯子!”这是他从王启年临终前那惊世一瞥中捕捉到的灵感——复合锻打,千锤百炼,赋予钢铁新的生命!
赵铁匠虽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墨先生眼中的火焰更是让他不敢怠慢。他抡起沉重的大锤,与徒弟两人交替,火星如暴雨般迸溅开来!沉重的捶打声如同战鼓,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通红的铁芯上,也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烧红的铁片在巨力下扭曲、变形,与铁棒芯子死死咬合、融合,在反复的折叠锻打中,渐渐凝成一根闪烁着奇异金属纹理、更加粗壮坚实的铁棍雏形。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汗水滴落在铁砧上,瞬间化作刺啦作响的白烟。
墨衡紧紧攥着那枚边缘崩缺的小水晶目镜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那根在锤下不断延展、淬火、再烧红、再锻打的铁棍。每一次锤击,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命运搏杀。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计算着尺寸,推演着结构:这根复合锻打的铁棍将是望远镜坚固的镜筒主体,需要精密的膛孔来容纳镜片;那些锻打出的薄铁皮,将用来卷制调节焦距所需的精密套管;西夷镜的凸透镜片是核心,但必须与自己的凹透镜目镜完美匹配,形成开普勒式的望远光路……
精度!精度是最大的鬼门关!以现有的粗陋工具,在冰冷的铁棒上钻出光滑笔直、尺寸精确的膛孔,还要打磨出严丝合缝的螺纹套管……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钻头!”墨衡猛地看向赵铁匠那些磨损严重的手摇钻具,心沉了下去。
“先生,铁棍芯子打成了!接下来怎么弄?”赵铁匠喘息着,指着那根冷却后呈现暗青色、隐隐透出叠层纹理、粗如儿臂的坚实铁棍。
墨衡走上前,手指抚过铁棍冰冷而粗糙的表面。他拿起一根最细的钻头,对着铁棍一端比划了一下,又看了看西夷望远镜那光滑的铜质镜筒内径,眉头锁成了死结。钻头太细,根本钻不出容纳物镜的孔径。强行扩大钻头?现有的粗制钻头根本无法保持稳定,必然偏斜。
“锉刀!给我锉刀!”墨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没有钻,就用最笨的办法——锉!用手工,一锉刀一锉刀地,硬生生在坚硬的复合铁棒上锉出那个该死的孔!
他抓起一把最粗粝的锉刀,不顾掌心伤口崩裂的剧痛,死死抵在铁棍一端。刺啦——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粗糙的铁屑簌簌落下。每一次推拉,都牵扯着掌心的血肉,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包裹的布条,顺着锉刀柄滴落。铁棍纹丝不动,只在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匠作营里只剩下单调而刺耳的锉磨声。铁匠们看着墨衡那近乎自残般的举动,看着他因剧痛和用力而扭曲的侧脸,看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滚落的汗珠,都屏住了呼吸。那声音如同钝刀刮骨,刮在每个人的心上。
时间在痛苦的锉磨中一点点流逝。城楼上隐约传来的号令声、搬运声,提醒着他们,狄人不会等待。墨衡的右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推拉都变得无比艰难。铁棍上,一个浅浅的凹坑刚刚成型,距离所需的孔径和深度,遥不可及。
“先生…”王栓子看着墨衡掌心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截锉刀柄,声音带着哭腔。
墨衡猛地停下动作,剧烈喘息着。他看着那微不足道的凹坑,又看看案上那枚静静躺着、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无能的西夷凸透镜片。一股暴戾的挫败感如同岩浆般冲上头顶!
难道……真的不行了吗?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炉膛旁,赵铁匠徒弟正将一把卷刃的腰刀残片丢进回收废铁的角落。那扭曲的刀身,在炉火的映照下,某个瞬间的弧度……
“等等!”墨衡嘶哑地喊道。他踉跄着冲过去,不顾滚烫,一把抓起那片扭曲的刀身残片。刀身虽废,但靠近刀背处,因为锻造时的叠打和淬火,形成了一段相对平直、带着自然弧度的厚实铁脊!
弧度!自然的弧度!
一个更加疯狂、却带着一线生机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锤!给我锤!”墨衡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抓起那片厚实的刀脊残片,冲到铁砧前。“赵师傅!把这铁棍烧红!不要烧透!只烧需要弯曲的那一小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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