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囚笼星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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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指尖在“绕道”和“兵部职方清吏司陈裕”几个字上点了点。“兵部…陈裕…”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戚光不信任工部，也不完全信任兵部高层，这个芝麻官陈裕，恐怕是他埋下的一枚暗棋。线，又多了一条。他需要这只“鼹鼠”挖得更深。
“传话给陈裕那边咱们的人，暗中护着点。戚光送的东西，是砸向某些人脑袋的金刚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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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书房。**
烛光摇曳，靖王听着灰衣人的回报，指间的羊脂玉扳指被捻得温润。
“…兵部那边递了话，武库司已开始‘年底清点’，积压的旧档，尤其是涉及矿料调拨、特许工坊名录的…清理得很‘彻底’。”灰衣人声音平淡，却带着血腥气。
“很好。”靖王颔首，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烧了，就干净了。戚光那莽夫，纵有疑心，无凭无据又能如何？
“锦绣阁静默，‘鹞子’已挪窝。雁回关那边，‘燥石粉’已借新补给的硫磺袋混入军械所，很快会送到那只小虫子手边。只待时机。”
“时机…”靖王踱到窗前，望着雁回关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囚笼帐篷。“等风起。等一个…足够掩盖‘意外’的动静。”他想起地底那永不停歇的“鼍龙”心跳，一个念头悄然滋生。“快了。‘鼍龙’翻身的动静，够不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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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关军械所，隔离帐篷。**
墨衡如同入定的石佛，全部心神都浸入指尖。他面前摊开一块相对平整的铁片（来自废弃甲胄），上面散落着极少量筛过的硝石粉、木炭粉和他刮取的“正常”硫磺粉。他用磨尖的细铁签（拆自损坏的机簧）代替手指，极其专注地拨弄、混合。每一次拨动都力求均匀，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带起的气流扰动这危险的平衡。
汗水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铁片上溅开微小的水花。他视若无睹。脑海中，父亲笔记里关于“药粒匀实，其力方凝”的教诲，与方才那猛烈爆炸的画面、云母镜下那恐怖的磷光晶体不断交织、碰撞。均匀！稳定！隔绝磷毒！
他取过一小块坚韧的鞣制皮革（损毁弓弩上的护指），用铁签将混合好的少量粉末小心地倒在上面。然后，他拿起一个沉重的、带圆柄的小铜锤（某件损毁测量工具的一部分），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控制力，将锤头圆柄的底部，狠狠压在皮革上的火药粉末！
“呃！”低沉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力量透过锤柄传递，挤压着粉末。他要将其压实！压成薄片！然后再破碎成相对均匀的颗粒！这是他能想到的，在这囚笼中唯一能提升均匀度和密实度的方法！
一下！两下！三下！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颤抖。每一次重压都如同在与无形的巨兽角力，与那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力量对抗。帐篷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锤头挤压粉末发出的沉闷“噗噗”声。
终于，他松开铜锤。皮革上，出现了一小片被压得相对紧实的黑色火药薄饼。他用铁签小心地将其撬起，放在铁片上。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破碎造粒。他拿起一块边缘较为锋利的碎陶片，屏住呼吸，如同雕刻绝世珍宝般，用陶片锋利的边缘，极其小心地在那片火药薄饼上刮擦、切割！
粉末簌簌落下。他全神贯注，控制着力道和角度，力求刮下的颗粒大小相近。这个过程缓慢而煎熬，每一次刮擦都可能因摩擦生热而引燃！他刮得极薄，动作极轻，精神绷紧到了极致，仿佛行走在剃刀的边缘。
渐渐地，一小堆相对均匀、芝麻粒大小的黑色颗粒，在铁片上堆积起来。它们远不如后世机器制造的规整，但比起最初随意混合的粉末，已然是质的飞跃！墨衡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他再次卷好一根细草纸引信，将几颗新造出的颗粒火药小心堆在引信末端。
拿起火折子。火光摇曳。他的心跳如擂鼓。
“嗤——”
引信点燃。火星平稳向上蔓延。墨衡的瞳孔缩成针尖，死死锁定火星与颗粒的接触点。
火星触碰颗粒。
**噗！嘶——！**
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喷射声响起！一团明亮的橘黄色火焰猛地从颗粒堆中喷出，持续了约一息时间，稳定燃烧！没有爆鸣！没有气浪！火焰沿着预设的引信轨道喷射而出，力量集中而可控！火光映亮了墨衡布满汗水和烟尘的脸，也映亮了他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狂喜与希望！
成功了！稳定的颗粒火药！
然而，就在这希望之火燃烧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麻痹感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墨衡的整个大脑！视野剧烈晃动、扭曲！眼前的火光、帐篷、器械残骸…所有景象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铜镜，瞬间熔化、变形、拉长！无数扭曲的、非人的金属结构幻影在虚空中疯狂闪现、旋转、组合又崩解！尖锐的、超越人耳极限的金属摩擦尖啸直接在他脑髓深处炸开！
【警告！高危能量载体波动！载体精神阈值临界！强制介入中止！】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审判，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呃啊——！”墨衡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手中的火折子脱手掉落！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着跪倒在地，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比炸膛的冲击更甚！眼前的金属幻影如同万千钢针刺入眼球！
这…就是濒临极限的感觉？这就是“系统”的警告？代价…是灵魂的撕裂？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残留的眩晕和恶心感让他眼前发黑，浑身虚脱。他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单衣，冰冷粘腻。指尖触碰到地上冰冷的颗粒火药碎屑，那真实的触感将他从恐怖的幻境中拉回一丝清明。
他颤抖着抬起头，望向墙角。那里，一堆新送来的“补给”中，夹杂着几个同样印有“西山精矿坊”的硫磺麻袋。其中一个袋口微敞，封条似乎…被动过手脚？一抹极其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淡黄色粉末，正从袋口缝隙悄然渗出。
寒意，比这塞北的夜风更刺骨！
陷阱！靖王的杀招，已经送到了他的囚笼门口！这混入磷粉的“硫磺”，就是为他准备的裹尸布！只待他再次实验，只待一个火花，一个摩擦，就能让他和他的研究，连同这顶帐篷一起，“安静”地化为灰烬！
墨衡撑着冰冷的地面，艰难地坐起。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如同被地狱之火淬炼过的寒铁，冰冷、锐利、燃烧着毁灭的意志。他看向那袋致命的硫磺，又看向铁片上那堆代表希望的颗粒火药。
活下去！复仇！
他必须在这致命的磷粉中找到“正常”的硫磺，继续他的研究！这不再是单纯的技术追求，而是生存与复仇的唯一武器！他成了真正的穿甲弹，弹头是技术，而淬的毒，就是这无处不在、步步紧逼的死亡威胁！
他抹去嘴角因剧痛咬出的血丝，眼神重新凝聚，如同最精密的卡尺，投向那袋死亡赠礼。这场在刀尖上跳舞的实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