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崩弦之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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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野狗坡:断裂的轴心

轴瓦精磨后的青铜表面在晨光里流淌着冰冷的暗金光泽,如同沉睡巨兽的鳞甲。虎子带着人将工棚围得铁桶一般,刀锋般的视线刮过每一个靠近的工匠面孔,空气绷紧到极致。墨衡站在巨大的风轮主轴旁,布满血丝的左眼视野边缘,那些扭曲的重影和光斑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强迫视线聚焦在工匠们用粗大的绳索和撬棍,将那沉重的青铜轴瓦一寸寸吊起,对准主轴下方预留的凹槽。

“慢!再慢点!”老陈的嗓子已经喊哑,汗水沿着他深刻的皱纹沟壑淌下,“左偏半指!好!稳住!”

青铜与精钢接触,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巨大的轴瓦终于严丝合缝地嵌入主轴底座的卡槽。所有工匠屏住呼吸,看着墨衡亲自上前,用特制的青铜楔块,蘸着混合了石墨粉的油脂,沿着轴瓦与主轴接触的缝隙小心敲入。楔块完全嵌入的轻响,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上油!”墨衡的声音干涩。

粘稠的牛脂混合着松烟的特制润滑油,被小心地涂抹在轴瓦光滑的内弧面与主轴的接触面上。油脂特有的气味弥漫开来。

“准备…试转!”墨衡退后一步,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视野边缘的光斑似乎又扩大了一点,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试图用右眼弥补模糊的左眼视野。

几个精壮汉子推动着连接风轮扇叶的巨大轮盘杠杆。沉重的扇叶起初纹丝不动,仿佛与凝固的空气焊死在一起。随着号子声越来越急促,汉子们颈侧青筋暴起,脚下蹬起的尘土飞扬。

“嘎吱…嘎吱…”

令人心悸的金属呻吟声从主轴与轴瓦的结合部传来,尖锐地刺破了寂静。所有人心头一紧。

“再用力!”墨衡低喝,双手无意识地攥紧。

“嘿——哟!” 一声暴吼,巨大的力量终于撬动了沉睡的扇叶。沉重的扇叶开始极其缓慢地、带着艰涩的滞感,转动起来!起初是几乎难以察觉的移动,接着是半寸、一寸…扇叶划破空气,带起微弱的气流。

工棚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呼,虎子紧握刀柄的手也松了几分。老陈激动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

然而,墨衡布满血丝的独眼却死死盯住主轴与轴瓦的结合处。在那艰涩的转动中,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被金属摩擦噪音掩盖的异响,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耳中——那是金属内部应力达到极限时,细微裂纹扩张的、如同冰面开裂般的“嘶嘶”声!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看得更真切。视野却猛地一花!左眼那片恼人的光斑骤然扩散、旋转,将整个轴瓦区域笼罩在一片扭曲晃动的模糊光晕里!

他猛地甩头,闭眼再睁开。光晕稍退,但那细微的嘶嘶声似乎消失了,只剩下扇叶转动时越来越顺畅的嘎吱声。是错觉?是过度紧张和视力模糊带来的幻听?

扇叶越转越快,带起的风开始真正呼啸起来,吹得工棚顶的茅草簌簌作响,吹得工匠们衣袂翻飞。巨大的风轮开始展现出它磅礴的力量感,带动着深埋地下的链条和活塞,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那是提水的活塞在运动!希望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成了!墨头儿!成了!” 老秦激动地指着远处竖起的、连接着水井的粗大竹管出口。

墨衡紧绷的心弦似乎也随着这顺畅的转动松弛了一丝。也许…真是自己听错了?他揉了揉剧痛的左眼,强压下那股眩晕感。

突然!

“咔嚓——!”

一声清晰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巨树折断般的爆响!盖过了所有的风声和机械运转声!

主轴与青铜轴瓦的结合部,一道狰狞的、扭曲的黑色裂痕,如同闪电般瞬间贯穿了那暗金色的光滑表面!巨大的主轴在高速转动中猛地向下一沉!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扭曲声!

“停!快停下!”墨衡目眦欲裂,嘶吼声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灾难性噪音里。

已经来不及了!

失去稳定支撑的主轴在巨大的扭力和重力作用下,瞬间偏斜!连接主轴的巨大齿轮链条发出令人绝望的金属哀鸣!紧接着是更恐怖的、连续的断裂声!

“嘣!嘣!嘣!”

几根承受着巨大拉力的精钢传动轴,如同被拉断的弓弦,猛地崩裂!断裂的钢轴带着恐怖的啸音,如同巨大的鞭子般横扫而出!

“快趴下!”虎子的狂吼撕裂了空气!

轰隆!哗啦!

断裂的钢轴狠狠抽打在支撑工棚的木柱上!碗口粗的硬木应声而断!茅草和木屑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整个工棚一角瞬间坍塌!

烟尘弥漫,惨叫和惊呼被淹没在机械彻底失控的毁灭性咆哮中。扇叶失去了大部分约束,在巨大的惯性下疯狂地、不规则地甩动、扭曲,最终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几片巨大的扇叶撕裂了固定结构,如同断翼的巨鸟般砸落在地,溅起冲天的尘土!

烟尘稍稍散开。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墨衡被虎子死死压在身下,躲过了横扫的钢轴和倒塌的棚架。他挣扎着抬起头,左眼视野一片血红模糊,剧痛钻心。透过弥漫的尘土和扭曲的光影,他看到那巨大的主轴,一端还歪斜地嵌在断裂的青铜轴瓦里,另一端则如同折断的巨矛,斜斜指向灰暗的天空。

野狗坡刚刚燃起的心跳,在一声爆裂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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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通州码头:“疤手”何公**

通州福润米行临河的巨大仓房区,空气中弥漫着陈粮与新米混合的、带着粉尘的沉闷气味。几艘吃水很深的漕船正紧贴着栈桥卸货,苦力们赤裸着黝黑的上身,喊着低沉的号子,将一袋袋沉重的粮米扛下船板,在监工皮鞭的虚影下,汇成一条汗流浃背的长龙。

周铁鹰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行商打扮,帽檐压得很低,混在码头喧嚣的人流中。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越过扛包的苦力、吆喝的牙商、讨价还价的米贩,死死锁定在福润米行临河那座最气派的三层木楼上。一个穿着酱紫色员外常服、身形微胖的身影,正凭栏而立,俯瞰着脚下繁忙的码头。距离虽远,但周铁鹰袖中紧握的指节已然发白——东厂最顶尖的画师,根据残册笔迹、交易习惯和米行掌柜零碎供词反复推敲摹出的那张脸,就在眼前!

福润米行东家钱有禄,此刻正躬身站在那紫袍人身后,姿态谦卑得近乎谄媚。

周铁鹰不动声色地靠近,借着几个搬运麻包苦力的遮挡,目光如钩,精准地捕捉着木楼上的细节。那紫袍人似乎正在询问什么,钱有禄频频点头哈腰,双手比划着。就在钱有禄侧身指向一艘正在卸货的漕船时,紫袍人随意地将右手搭在了朱漆栏杆上。

阳光恰好穿过云隙,落在那只手上。

手保养得极好,白皙,指节分明,带着一枚水头极足的翡翠扳指。然而,就在拇指下方的手背关节处,一道寸许长、颜色深褐、如同蜈蚣般扭曲盘踞的陈旧刀疤,清晰无比地烙印在皮肤上!疤痕的形状、位置,与周铁鹰怀中那份用生命换来的残册上,反复描摹的“西城何”标记暗记,分毫不差!

周铁鹰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冲上头顶。找到了!“西城何”——漕运总督何永昌!这个掌控着帝国命脉、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竟是王焕背后那条最大的鱼!那些流向“暗河”的巨量粮米差价,那些以“香火”“别院”为名的巨额赃银,源头就在这里!

就在这时,码头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一个扛着沉重米袋的枯瘦苦力,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倒!沉重的米袋脱手飞出,重重砸在栈桥上,麻袋破裂,白花花的新米如同瀑布般倾泻出来,洒了一地!

“作死的腌臜泼菜!瞎了你的狗眼!”监工暴怒的咆哮如同炸雷,手中的皮鞭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在那倒地苦力的背上。破旧的单衣瞬间裂开,一道血痕浮现。

苦力蜷缩在地,发出压抑的痛哼。

木楼上的何永昌皱了皱眉,似乎对眼前的混乱和噪音感到不悦。他并未看那倒地的苦力一眼,只是朝身后的钱有禄淡淡吩咐了一句。钱有禄立刻点头,对着楼下厉声呵斥:“混账东西!惊扰了何公清静!还不快把这没用的东西拖走!地上的米一粒不少给老子扫起来!扫不干净,扣光你们这群泥腿子的工钱!”

几个如狼似虎的米行打手立刻冲上前,粗暴地拖起那还在呻吟的苦力,像拖一条死狗般拽向码头角落。另一些苦力则慌忙扑到地上,徒手捧起混着泥污的米粒。

何永昌这才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那种上位者特有的、波澜不惊的淡漠。他转身,准备离开栏杆。就在转身的刹那,他似乎无意间瞥了一眼混乱的现场,目光扫过那些在泥污中艰难捡米的苦力,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一丝混杂着厌恶与轻蔑的冷意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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