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齿轮暗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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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的太阳,像一枚烧得通红的铁钉,狠狠楔进干涸的大地。筒车工地上的空气粘稠滚烫,吸进肺里都带着灼痛。工匠们黝黑的脊背反射着刺目的光,汗水刚渗出毛孔,便被贪婪的热风舔舐干净,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灰白色盐渍。

墨衡仅存的右眼死死盯住手中摊开的图纸,汗水顺着他瘦削的下颌滴落,在粗糙的纸面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又被瞬间蒸发。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尖反复描摹着图纸上复杂的齿轮组结构——那是风力水车的核心传动部分。视野边缘那片挥之不去的模糊血雾,此刻因高温和焦灼而剧烈翻腾,如同鬼影幢幢。

“墨大人,不成啊!”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响起。说话的是刚才那位须发花白的老匠人,姓鲁,脸上被烈日晒出的血口子结了黑痂,此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指着地上几个刚用劣质硬木赶制出来的大齿轮胚子,“齿廓太糙!啮合不密!真要挂上风帆,吃上力,十有八九要崩齿!这…这风力水车,怕是要散架!”

墨衡没抬头,右眼锐利的目光扫过齿轮胚子粗糙的边缘和浅显的齿痕。他抓起一块胚子,另一只手拿起一根废弃的传动杆,用力将杆头卡进齿槽,然后猛地一扳。“嘎嘣!”一声刺耳的脆响,木齿应声而断,碎屑飞溅。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灾民挖掘引水渠的号子声,有气无力地飘过来,更添绝望。几个围观的年轻工匠脸色煞白,眼神中的希冀迅速被恐惧取代。风力水车,是他们熬过这场大旱唯一的指望。如果连墨大人都搞不定…

“不是结构问题。”墨衡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疲惫。他丢掉断裂的齿块,沾满木屑的手指重重戳在图纸齿轮组旁的一个标注上,“是材料!图纸要求的是铁力木,或者至少是百年老梨木!现在通州方圆百里,还能找到几棵没枯死的树?能找到的硬木,都是速生的杂木,质地疏松,根本承受不住风帆满挂时的巨大扭力!”

“那…那怎么办?”鲁匠人声音发颤,布满老茧的手无助地搓着,“铁力木…那得去南边深山老林里寻…运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岩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外,官袍下摆沾满泥浆,嘴唇干裂得更深了。他刚处理完韩家堡那边新起的冲突,满脸风尘与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拨开人群,走到墨衡身边,目光扫过断裂的齿轮和图纸。

“墨衡,缺口有多大?”李岩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墨衡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右眼迎上李岩的目光:“至少需要三根主传动齿轮用铁力木!或者…用铸铁!但铸铁沉重,对轴承受力要求更高,而且铸造周期…”

“铸铁不行。”李岩断然否定,“我们没有时间,更没有那么多铁料。”他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烧灼着喉咙,“铁力木…我来想办法!通州城里的富户、大仓,哪怕是拆了某些人的祖宗祠堂!也要把这木头抠出来!”

“李大人!”一个负责物料调配的小吏跌跌撞撞跑过来,脸上带着惊惶,“城…城西王员外家…他家库房里存着几根上好的铁力木大料!是给他老母亲备下的寿材…可…可他家管事说,那是他祖上留下的福荫木,给再多银子也不卖!还说…还说咱们修渠引水,坏了风水,才惹得老天爷降罪,用了他的木头,更要遭天谴!”

又是“天谴”!李岩眼中寒光爆射,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散了身体的疲惫。他猛地转身,官袍带起一阵干燥的尘土:“备马!本官亲自去会会这位‘福荫深厚’的王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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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那条幽深背阴的暗巷,仿佛与通州的炼狱分属两个世界。茶肆后堂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暑气,只有一盏油灯在方桌上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将几张人脸映照得阴晴不定,鬼气森森。

钱庸蜡黄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陶碗粗糙的边沿,碗里浑浊的茶汤早已凉透。他对面,钦天监漏刻博士吴清源如坐针毡,苍白的面孔在灯影下更显虚弱,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面前摊开着一卷崭新的“密奏”抄本,墨迹已干,但朱砂批注的“毁伤龙脊”、“天罚降旱”几个字,在昏光下依旧刺目惊心,如同未干的血迹。

“钱…钱大人,”吴清源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神躲闪,“这…这文书已经抄好…按照您的吩咐,用的是旧年钦天监存档的专用笺纸,印泥也是仿着监正大人的私章做的…足以乱真…您看…是不是可以…”

钱庸猛地抬眼,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吴清源,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可以什么?吴博士,你是读书人,该知道‘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他身体微微前倾,油灯的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如同两点鬼火,“东西是造出来了,可让它活起来,让它变成捅向李岩墨衡心窝子的刀子,让它成为点燃通州万民怒火的火星,这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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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清源被那眼神逼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钱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钱庸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这‘天谴密奏’,它不能凭空出现!它需要一个‘源头’,一个让愚夫愚妇深信不疑的‘神启’!”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在“密奏”上那触目惊心的“毁伤龙脊”四个字上,“通州旱魃肆虐,赤地千里,这就是天意!而龙脉受损的证据,必须出现在一个‘神异’的地方!”

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薄纸,啪地一声拍在吴清源面前。吴清源战战兢兢地展开,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去,竟是一幅极其精细的地图,标注着通州西郊筒车工地附近的地形,其中一个点被朱砂重重圈出——那正是筒车所在的位置!地图旁还有一行小字:“子时三刻,引水渠下三尺,有异石,色赤,纹如裂骨。”

“这…这是?”吴清源惊疑不定。

“这是‘龙脊石’!”钱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狂热的蛊惑,“明日,你亲自带两个‘可靠’的心腹,趁夜深人静,按图索骥,将此石埋入指定位置!记住,埋深些,但要留点痕迹!然后…”他眼中凶光一闪,“后日午时,筒车工地,会有人‘无意’中发现它!到那时,天象有异兆,地底显凶石,再加上你这钦天监博士亲笔的‘密奏’!李岩墨衡擅动天工,毁伤龙脉,惹怒上苍降下旱灾…这滔天的罪责,他们如何洗脱?通州数十万绝望的灾民,会生啖其肉!”

吴清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如坠冰窟。他仿佛看到自己被愤怒的灾民撕碎的景象,也看到钱庸描绘的“拨云见日”的锦绣前程。巨大的恐惧和贪婪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撕咬。

“钱…钱大人…这…这太险了…”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险?”钱庸嗤笑一声,从怀里又摸出一个比上次更鼓胀的锦袋,沉甸甸地丢在桌上,发出闷响,“富贵险中求!吴博士,想想你的前程!想想你在钦天监受的那些窝囊气!只要这事成了,扳倒了李岩墨衡,你就是拨乱反正的第一功臣!钦天监监正的位置,指日可待!这点‘辛苦钱’,算得了什么?”他逼近一步,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若事有不谐…你该知道,张师虽然不在了,但想要一个‘畏罪自尽’的钦天监博士永远闭嘴,还是很容易的!”

吴清源看着那鼓胀的锦袋,又看看钱庸那张在油灯下如同恶鬼的脸,再想想自己卑微的处境和可能到来的滔天富贵…他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抓过锦袋塞进怀里,又抓起那张标注着“龙脊石”埋藏点的地图,如同抓住自己的催命符。

“好…好…钱大人…我…我干!”他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钱庸蜡黄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阴森的笑意:“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博士,事不宜迟,速去准备吧。记住,手脚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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