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毒瘴与薪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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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赵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扫过身边所有亲兵侍卫,最终投向通州城的方向,声音冰冷彻骨,带着铁血般的意志,“给朕盯紧通州城内的每一个衙门,每一个官员!尤其是那些‘清流’的宅邸!朕要知道,是谁的嘴,在散播这些‘天谴’、‘妖星’的毒液!让王承恩的人动起来!朕要…杀一儆百!”

“遵旨!”周围的侍卫轰然应诺,杀气凛然。

赵琰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灾民营地,染血的右眼中,那些灰黑色的斑点似乎更加浓郁了。他强压下太阳穴炸裂般的剧痛和视野中裂痕的悸动,挺直了仿佛要压垮他的脊梁。

火,已经点起来了。是毒瘴吞噬一切,还是薪柴燃尽迎来新生?他别无选择,唯有以身为堤,以血为引,在这炼狱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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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灾民营地外围**

天色蒙蒙亮,却驱不散营地上空笼罩的绝望阴云。污浊的空气里混杂着粪便、汗臭和尸体轻微腐败的气息,令人窒息。密密麻麻的窝棚如同溃烂的脓包,挤在干涸开裂的土地上。无数空洞麻木的眼睛在窝棚的缝隙间闪烁,只剩下饥饿和等死的沉寂。

一个佝偻的身影,穿着和其他灾民一样破烂肮脏的短褐,脸上涂着厚厚的泥灰,巧妙地掩盖了原本的轮廓和那抹过于精明的眼神,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在窝棚间的狭窄缝隙里穿行。正是乔装改扮的冯远(慧觉)。他腋下紧紧夹着一个不起眼的破布包裹,里面正是那包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渣。他的动作看似与周围绝望的灾民一般无二——步履蹒跚,眼神呆滞,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咳嗽。但那双隐藏在泥灰下的眼睛,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评估着那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薪柴”,寻找着最适合点燃第一把火的位置。

他看到了营地中央那口浑浊不堪、飘着浮沫的水井。那是附近数千灾民赖以维生的命脉,也是恐惧传播的最佳媒介。

时机正好。几个面有菜色的妇人正围在井边,用破瓦罐艰难地舀着浑浊的泥水,脸上写满了麻木的绝望。一个干瘦的老汉剧烈地咳嗽着,咳得弯下腰,几乎喘不过气,指缝间隐约可见一丝刺目的暗红。

冯远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似乎被地上的坑洼绊倒,整个人“虚弱”地扑倒在地,腋下的破布包裹“恰好”脱手,翻滚着落在离水井边不到三尺的泥泞里。

“哎呀…”他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挣扎着要爬起。

包裹散开了一角。一股极其浓烈、极其怪异的焦糊与腐败血腥混合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这气味是如此突兀,如此令人作呕,瞬间盖过了营地固有的臭气,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

离得最近的几个妇人和那咳嗽的老汉猛地捂住了口鼻,脸上露出惊疑和极度厌恶的表情。

“什…什么东西?臭死人了!”一个妇人尖声叫道,惊恐地后退几步。

“血…是血味!还有…烧糊的药渣子?”老汉捂着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散落出的、深褐近黑、粘腻污秽的药渣残块,他常年采药,对这种气味异常敏感。

冯远“手忙脚乱”地爬过去,想要捡起包裹,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的…我的饼…掉…掉脏东西了…”他故意笨拙地抓起一把散落的药渣,那污秽粘稠的触感让他自己都一阵反胃。

“别碰那脏东西!”老汉惊恐地大喊,指着那药渣,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那…那颜色!那臭味!我认得!这是…这是沾了毒疮恶血、治不好的秽物!会…会招瘟神的!天爷啊!这…这哪来的?!”

“毒疮?恶血?瘟神?”这几个字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周围灾民眼中深藏的恐惧!他们如同躲避瘟疫般猛地散开,惊恐地看着地上那摊污秽,又看看那口赖以生存的水井,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恐慌。

“是…是从码头那边飘过来的!”冯远压低声音,用一种神秘而恐惧的语气,对着身边一个惊魂未定的半大孩子“耳语”,声音却恰好能让附近的人听到,“俺…俺昨晚上饿得睡不着,去码头想找点吃的…看到…看到好多当兵的,抬着桶,在那边烧东西!就是…就是这种味儿!熏死人了!听…听一个兵爷说…是…是船上那位墨大人…给李青天治伤…用剩下的毒药渣子!沾满了李青天伤口流出来的…毒血啊!怕…怕脏了地,才烧的…”

“墨大人?李青天?毒血药渣?”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墨大人?是那个造水车的墨大人?”

“李青天受伤了?伤得很重?流毒血?”

“天爷!他们把沾了毒血的脏东西…烧在码头?那…那灰…那味儿…是不是飘过来了?会不会…掉进咱们喝水的井里了?!”一个妇人尖利地哭喊起来,指着井水,如同看见了最恐怖的东西。

恐慌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以水井为中心,疯狂地向整个营地扩散!窃窃私语变成了惊惶的议论,议论变成了恐惧的尖叫!

“瘟神!是瘟神来了!”

“我就说!这大旱就是妖法招来的!李青天都遭了天谴!他的毒血…他的毒血引来了瘟神!”

“他们把毒血渣子丢在码头!我们的水…我们的水被瘟神玷污了!喝下去…喝下去我们都要烂肠穿肚啊!”

“皇帝!皇帝也来了!他…他是不是也带了瘟神啊?!”

“妖人!都是格物院的妖人害的!他们害了老天爷,害了李青天,现在要来害死我们了!”

绝望的营地,如同一座压抑了太久的火山。沾着“毒血”的药渣,如同确凿的“罪证”;指向墨衡、李岩和皇帝的流言,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把。长久积压的苦难、对未知瘟疫的恐惧、对“天谴”的迷信,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麻木的眼神被疯狂取代,绝望的沉寂被歇斯底里的哭嚎和愤怒的咆哮撕裂!

人群开始骚动,推搡,如同无头的苍蝇,又像被激怒的兽群。有人冲向水井,想看看井水是不是真的变了颜色;有人惊恐地扔掉手里刚刚打上来的水;更多的人,则将愤怒和恐惧的目光,投向了通州码头的方向,投向了停泊在那里的“海鸥号”!

“不能等死!去找那些妖人算账!”

“把瘟神赶出去!”

“清君侧!杀妖人!求老天爷饶命啊!”

混乱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营地。冯远(慧觉)早已趁乱缩进了人群深处,泥灰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满足的弧度。他看着那些被恐惧和愤怒点燃的灾民,如同看着一群冲向火堆的飞蛾。

“烧吧…烧得再旺些…”他无声地低语,袖中的小瓷瓶微微发烫,“通州…这盘棋,活了。”

薪柴已燃,毒瘴弥天。通州的黎明,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