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绞盘、信鸽与鼠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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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夕阳沉入通惠河浑浊的河面,将天空泼洒成一片惊心动魄的暗红。灾民营地方向传来的嘶吼声浪,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一阵阵冲击着清淤工地上紧绷的神经。戚光率领的亲卫营如同一道钢铁堤坝,死死扼守在通往码头的狭窄通道上,盾牌如林,长矛如棘,冰冷的甲胄反射着残阳的血色。绝望的灾民在对面汹涌咆哮,石块和污物雨点般砸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次冲击都被训练有素的军阵以盾击和矛杆逼退,但每一次后退后,那浑浊的洪流便积蓄起更疯狂的力道,酝酿着下一次更猛烈的扑击。戚光端坐马上,脸色铁青,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躁动的人群,腰间佩刀半出鞘,寒光凛冽。他得到的旨意清晰如铁:不得擅杀,但若冲击军阵危及“海鸥号”,格杀勿论!这分寸的拿捏,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工地上,与灾民暴动的喧嚣形成诡异反差的,是水闸基座区域一种近乎凝固的、高度专注的沉默。这里没有嘶吼,只有粗重的喘息、铁链摩擦石头的刺耳刮擦声、以及木料在重压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赵琰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求生的涟漪。兵士和灾民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疯狂地在废墟和堆积物中翻找。粗如儿臂、锈迹斑斑的废弃船锚链被拖拽出来;废弃漕船上的粗大缆绳被割断收集;甚至一些不知哪个年代沉入河底、早已锈蚀粘连成一团的巨大铁环也被打捞上来。河堤上闲置的巨大木制绞盘车架被迅速拆解,沉重的木轴、粗大的绞杠、厚实的底盘,在号子声中被蚂蚁搬家般抬到了淤泥深埋的闸门基座旁。
赵琰亲自站在泥坑边缘,冰冷的淤泥没至大腿。他染血的右眼死死盯着那块纹丝不动的花岗岩巨条石,视野中,巨石内部模糊的应力线条和下方淤泥承载力的反馈信息疯狂闪烁,与太阳穴针扎般的剧痛交织在一起。猩红的倒计时在视野边缘冰冷跳动:【二十八日…九小时…四十七分…】。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敲在心头。
“这里!绕过去!打双股死结!用铁楔砸紧!”他指着巨石边缘一个内凹的受力点,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河工立刻扑上去,用能找到的最粗的铁链,按照皇帝的指示缠绕、固定。赵琰的目光扫过下方稀软的淤泥,厉声道:“垫板!加厚!双层船板!绞盘立不住,一切都是空谈!”
沉重的废弃船板被抬来,在淤泥里艰难地铺设。巨大的绞盘底座被安置在相对稳固的垫板上。第一根粗大的铁链被拖拽过来,绕过巨石上固定的锚点,另一端缠绕在绞盘粗壮的木轴上。数十名精壮的兵士和灾民分成几组,抓住了绞杠。
“稳住!听号令!”一个嗓门洪亮的老河工站在绞盘旁,深吸一口气,“一!二!起——杠!”
“嘿——哟!”沉闷的号子骤然响起。数十条肌肉虬结的手臂同时爆发出力量,青筋暴起,面孔扭曲。沉重的绞杠被缓缓压下,巨大的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缠绕其上的铁链瞬间绷紧如弓弦!
坑底那块巨大的花岗岩条石,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动了!陛下!动了!”泥坑旁的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然而,这微弱的希望仅仅维持了一瞬。铁链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呻吟,绷紧到了极致,绞盘木轴发出更刺耳的摩擦声,但巨石却像被大地吸住,再次陷入死寂。下方淤泥在巨大的拉力下,开始缓慢地、粘稠地流动,绞盘底座的垫板发出“咯吱”的碎裂声,正一点点下陷!
“停!停手!”老河工嘶声大喊。
绞杠上的力量瞬间撤去,铁链猛地松弛,发出哗啦的巨响。巨大的反冲力让几个脱力的壮汉踉跄着跌坐在泥水里。绝望的气息比淤泥更沉重地弥漫开来。
“不行啊…下面太软了…绞盘吃不住力…”
“这石头…怕是有几万斤…神仙也难拉…”
“水…陛下…水到底什么时候来啊…”一个年轻灾民带着哭腔低语,立刻被工头严厉的眼神制止。
赵琰站在泥水中,对周围的低语充耳不闻。他死死盯着那块巨石,染血的右眼仿佛要穿透它。视野中猩红的倒计时疯狂闪烁,视野边缘的幽深裂痕如同活物般搏动,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他能“看”到铁链绷紧时力量传导的路径,能看到巨石下方淤泥被挤压流动的轨迹,能看到绞盘底座垫板碎裂的关键点!这洞察力如同双刃剑,带来希望的同时也带来加倍的痛苦和焦灼。汗水混合着泥浆从他额角滑落,滴入血色的右眼,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位置!角度!”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左眼和那只染血的右眼扫视着混乱的现场,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绞盘的位置不对!吃力的角度歪了!垫板不够!再加!把那边挖出来的石头全给朕搬过来!垫在绞盘底下!铁链!再绕一道!交叉着绕!要分散受力!快!”
他的指令清晰而狂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没有人敢质疑这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人群再次动了起来,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蚂蚁。更多的石块被搬来,在淤泥里堆砌,加固绞盘底座。另一根同样粗大的铁链被拖拽过来,在赵琰的指点下,绕过巨石另一侧的关键锚点,与第一根铁链形成交叉捆缚之势,另一端则缠绕在另一个刚刚架设好的绞盘上。
现场变成了一个由人力、钢铁、木头和绝望意志构成的巨大而粗糙的工程场。两个巨大的绞盘如同蹲伏在泥潭中的巨兽,被临时加固的基座勉强支撑着,粗壮的铁链如同巨兽的锁链,死死缠绕着深埋淤泥的闸门巨兽。数百名衣衫褴褛的兵士和灾民分成两拨,如同蚂蚁般攀附在两根绞杠上,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下一次号令。
赵琰站在两个绞盘之间,如同风暴的中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右眼几乎要炸裂的剧痛和视野中疯狂搏动的裂痕,将染血的视线投向远处那艘沉默的“海鸥号”。墨衡…墨卿…你看到了吗?朕需要你的眼睛!朕需要那该死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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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号”船舱**
舱内的药味和硫磺、艾草的烟气混杂,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洁净”。李岩依旧在药物作用下昏睡,呼吸微弱但平稳。墨衡却像一尊被痛苦和意志凝固的雕像,靠在舱壁旁。
他面前的矮几上摊开着一张粗糙的河工图纸。艾德里安提供的简易分度柜被他颤抖的手指勉强固定着,旁边是一根烧焦的细炭笔。他的视野一片模糊,重影叠着重影,眼前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每一次试图聚焦,都带来眼球深处刀割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不断从眼角渗出,混合着冷汗,在苍白如纸的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指尖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手腕,每一次虚划都变得异常艰难。但他没有停下。强大的意志力如同无形的锁链,强行收束着混乱的思绪和破碎的感官。脑海中,通惠河张家湾段的地形、旧水闸的结构、淤泥的深度和性状、赵琰现场指挥的每一个细节、铁链缠绕的方位、绞盘的位置…所有的信息碎片,在他强大的空间思维和力学直觉下,被强行拼凑、推演、计算。
炭笔在图纸上艰难地移动,留下的线条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行。他在计算着力矩、牵引角度、淤泥的极限承载压强。他试图找到那个能让数万斤巨力透过淤泥,真正作用在巨石“骨节”上的精确点。
“这里…角度…偏西十五度…不…十七度…绞盘需…再向河堤方向移动…三…三尺…”墨衡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神经痛和目力的极限透支而微微痉挛。
艾德里安守在一旁,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敬佩。他小心地用干净的布巾蘸着清水,轻轻擦拭墨衡眼角不断渗出的血水混合物。“墨大人…你必须停下!你的眼睛…会彻底毁掉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恳求。
“不…行…”墨衡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模糊的视野中,图纸上那些扭曲的线条似乎短暂地清晰了一瞬,几个关键的数据如同闪电般掠过脑海。“快…王公公…纸笔…”他急促地喘息着。
一直守在舱门阴影处的王承恩如同鬼魅般无声滑近,早已备好纸笔。
墨衡闭上剧痛的眼睛,仅凭着脑海中那个瞬间捕捉到的清晰模型,口述道:“第一绞盘…东移三尺…指向偏西十七度…第二绞盘…不动…但铁链…需绕过基座…西南角凹槽…打活结…预留…三寸余量…待第一绞盘发力…绷紧后…再收紧第二链…”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精准无比,仿佛那清晰的模型就在眼前。“淤泥…承重极限…在…基座东南…垫…双层石板…厚…五寸以上…”
王承恩运笔如飞,细瘦的手指稳定得可怕,将墨衡断断续续却精准无比的口述迅速记录在纸上。写完后,他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张,吹了吹,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墨大人放心,老奴这就送去给陛下!”
“不…来不及…”墨衡艰难地摇头,汗水浸透了鬓角,“用…信鸽…‘灰羽’…认得陛下的…金哨…”他指的是赵琰豢养、用于紧急通讯的几只经过特殊训练的信鸽之一,其中一只灰背羽翼的,对皇帝特制的金口哨声反应最为敏锐。
王承恩立刻会意:“老奴明白!”他迅速将纸条卷成细小的一卷,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小巧竹筒。他快步走到船舱角落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旁,小心地打开。一只精神抖擞、羽翼灰亮的信鸽探出头。王承恩熟练地将竹筒绑在鸽腿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鸽子的羽毛,低声念道:“去吧,‘灰羽’,去找金哨声!”他打开舷窗一道缝隙,将鸽子轻轻抛了出去。
灰羽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似乎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水闸工地赵琰所在的位置,疾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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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衡看着鸽子消失的方向,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靠在舱壁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彻底被黑暗和旋转的光斑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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