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盲降燃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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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决堤,狠狠砸在临时搭建的格物区顶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泥水顺着草帘的缝隙肆意流淌,在地上汇成浑浊的小溪。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鼠臊气。

墨衡蜷缩在角落一张简陋的木架旁,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沟壑纵横的脸颊淌下,浸透了肩头胡乱包扎的伤处,那下面的皮肉早已被鼠毒侵蚀得发黑溃烂,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神经,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最致命的是,眼前只有一片混沌的、黏稠的黑暗——冯远的毒爪彻底夺去了他的光明。冰冷的雨水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刺向他因高烧而滚烫的身体,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枯瘦如柴、遍布老茧和新鲜伤口的手指,却异常稳定地在一块被雨水泡得有些发软的粗糙木板上摸索着。木板上,是他仅凭记忆和触觉,用烧焦的木炭艰难勾勒出的风力水车结构图。线条歪斜、深浅不一,却凝聚着他全部的心血和对一线生机的渴望。

“咳…咳咳…” 墨衡压抑地咳了几声,喉头泛起浓重的血腥味。他摸索着图纸上的关键节点,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小七…左…左数第三根立轴…榫卯…松了…拿…拿韧木楔子…浸透桐油…敲实…”

“是…是,师傅!” 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年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是学徒小七。他手忙脚乱地在旁边一堆被雨水打湿的工具和零碎木料里翻找,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混在一起往下淌。旁边还有两个年纪更小的学徒,一个死死按着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随时可能被掀飞的顶棚草帘,另一个则拼命护着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微弱的光芒在狂风雨幕中艰难地撑开一小圈昏黄,映照着墨衡摸索图纸的手,也映照着木板上那个刚刚被暴力破坏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风力水车模型。

那模型本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原型,是墨衡耗尽心力、口述指导学徒们一点点做出来的。可现在,它被砸得支离破碎。关键的传动齿轮被硬生生掰断,扇叶扭曲变形,精心打磨的轴承散落一地,浸泡在泥水里。破坏发生在昨夜混乱的高潮,鼠群冲击、暴乱喧嚣,没人看清是谁下的黑手。但墨衡心里明白,这绝非意外。

“师傅…齿轮…齿轮断口是新的!是被人用铁器硬生生撬断的!” 小七找到了断裂的齿轮,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手指颤抖地摸着那清晰的金属刮痕。

墨衡布满污垢的手指,也精准地摸到了断口处那冰冷的、锐利的茬口。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这倾盆的冷雨更甚,瞬间攫住了他。不是老鼠,是人心!是那些躲在暗处的毒蛇,连这最后的、笨拙的、试图从风里抢一点水气的微光也要掐灭!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绝望。不能乱!图纸还在!念头还在!

“找…找替代!” 墨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压过风雨的咆哮:“硬木…硬木削!用…用火烤弯定型!快!”

小七被师傅语气里的狠劲震住,慌忙应声,和另一个学徒扑向角落里还算干燥的几块硬木料。削砍声、在微弱灯火下烤木头的噼啪声,混杂着风雨声和远处隔离区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交织成一曲绝望与挣扎的悲歌。

墨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再次回到图纸上,沿着记忆中的水车结构,一点一点地“看”下去。风力…风力…他所有的设计都基于捕捉那虚无缥缈的风。可眼下,营地四周被鼠群和绝望围困,哪里去找稳定强劲的风?就算造出来,在这连绵暴雨里,又能汲起多少水?杯水车薪!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图纸上那些精心设计的扇叶角度、齿轮咬合比,此刻在绝对的“无风”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枯瘦的手指停在图纸中央,那个代表核心转轴的位置,指尖下的木板纹路仿佛变成了嘲讽的旋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没的瞬间——

“哗啦!”

一股汹涌的泥水,不知从哪个被鼠爪扒松的棚子缝隙猛地灌了进来,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狠狠撞在墨衡的腿弯处!

“呃!” 剧痛和猝不及防的冲击让他闷哼一声,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倒!

“师傅!” 小七惊恐的尖叫被风雨声吞没大半。

墨衡重重摔倒在冰冷泥泞的地上,肮脏的泥水呛入口鼻。左臂伤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那片永恒的黑暗似乎都因为剧痛而扭曲旋转。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掌却按在了一小片漂浮在水洼里的东西上。

那是一截被雨水泡得发胀的芦苇空管,不知是从哪个病患喝药后丢弃的角落里被冲刷过来的。

墨衡的手指下意识地捏住了这根小小的、中空的芦苇管。

一个画面,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猛地劈开了他混沌绝望的脑海!

那是很多天前,在隔离区最混乱的时候。他摸索着去给一个高烧脱水、咽喉肿胀、连水都咽不下去的小女孩喂药。情急之下,他让学徒找来一根干净的芦管,一头轻轻插进女孩嘴里,另一头放在药碗里。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芦管的另一端…

一股微弱的、带着苦涩药味的液体,顺着芦管被吸了上来,缓缓流入了女孩干裂的口中。

虹吸!

一个最简单、最原始、却被他那追求复杂机械结构的大脑完全忽略的原理!

不需要风!不需要复杂的齿轮和扇叶!只需要一个高度差!水会自己从高处流向低处,只要有管道连接!就像…就像这根小小的芦管!

“地…地脉之力!” 墨衡猛地从泥水里抬起头,布满泥浆的脸上,那双空洞的、早已失去焦距的眼睛,竟在这一刻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穿透黑暗的光芒!他沾满泥水的手指,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疯狂地摸索、划动!

“小七!拿板来!快!” 他的声音嘶哑而亢奋,带着一种绝境逢生的颤抖。

小七被师傅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手忙脚乱地抓起一块还算干净的木板递过去。墨衡一把夺过,手指如同灌注了生命,在木板上疾速勾勒!不再是复杂的扇叶和齿轮,而是一条条代表管道的线条,一个代表深井的圆圈,一个代表高处蓄水池的方框!

“挖…深井!越深越好!取…取地底阴凉净水!” 墨衡一边划,一边急促地口述,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压出来:“用…用打通竹节的长竹!或用…用烧制的陶管!连…连接深井与高处蓄水池!”

他手指猛地从代表深井的圆圈划向代表蓄水池的方框,力道之大,几乎要在木板上刻出凹痕:“水…水自低处来!顺管…入高池!无需外力!此乃…此乃大地呼吸!地龙引水!”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仿佛那失明的双眼中,正清晰地映照出一个全新的、摆脱了风力桎梏的汲水蓝图。管道如何连接才能减少阻力?如何利用营地现有的坡度制造高度差?如何防止鼠类啃噬竹管?一个个念头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师傅…这…这真能行?” 小七看着木板上那简单到近乎简陋的线条,再想想之前那个精巧却脆弱的风力模型,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疑虑,“不用风车,不用轮子…水…水自己就能爬上去?”

“能!” 墨衡斩钉截铁,声音里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确信,“水往低处流,是常理!然…然天地有衡!低处之水,亦能借势登高!只要…只要管道密闭,出口低于入口水面!” 他猛地指向一个方向,那是营地靠近后山缓坡的位置,“那里!坡度足够!挖深井!建高池!”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猛地掀开了顶棚边缘一片加固不足的草帘,冰冷的暴雨如同鞭子般抽打进来,瞬间浇熄了那盏本就摇曳欲灭的油灯!

黑暗!彻底的黑暗降临!

“灯!灯灭了!” 小七惊恐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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