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无痛铁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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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赵琰灰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空洞的目光停留在“以工代赈”、“修隔离墙”、“掘排水沟”等字眼上,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了帐篷角落——
那里,静静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精巧木制模型:**虹吸式地下水车模型**。模型旁边,站着一名满脸血污与烟尘、双手布满烫伤水泡的年轻学徒。学徒怀中紧抱着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图纸,图纸边缘,赫然浸染着一片暗沉的血迹——那是墨衡的血!这模型,是墨衡在暴雨中失明后,凭借记忆和触觉,口述指导学徒们日夜赶工制成!图纸上的血迹,正是墨衡在最后一次修改标注时,因伤重呕血所染!
“此…可行?”赵琰干涩的声音响起,目光似乎穿透了帐篷,落在模型和学徒身上,也落在那染血的图纸上。他并非全无感知!这具冰冷的躯壳里,那属于帝王的、洞悉关键的本能还在运转!
学徒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嘶哑却带着无比的坚定:“回陛下!墨衡先生临终前…呕血修改…图纸已成!我等…定能造出!为先生…为陛下…净水灭疫!”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
“可行!陛下!”戚光急忙接口,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墨衡先生心血已成!此水车无需风力,汲深层净水,正合李大人之策!”他看到了希望!哪怕这希望浸透着忠臣的鲜血!
赵琰那只血污的手,极其缓慢地放下李岩的奏报。然后,他竟试图撑起身体,想要下榻!
“陛下不可!”王承恩魂飞魄散,扑上前去。
赵琰的动作笨拙僵硬,被冯远毒箭撕裂的肩胛伤口因用力而猛地绷紧,暗红发黑的污血瞬间从绷带缝隙中大量涌出,浓烈的腐臭味弥漫。他的身体晃了一下,若非王承恩死死扶住,几乎栽倒。然而,他的脸上,依旧只有一片漠然。没有因剧痛而抽搐,没有因虚弱而喘息。
他空洞的目光扫过王承恩惊恐的脸,最终落回那份染血的奏报上。那只未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抬起,食指的指尖,蘸满了自己肩胛伤口涌出的、混合着毒素和脓液的暗红污血!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根蘸满污血的手指,如同蘸饱了朱砂的御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重重地按在了李岩奏报的末尾!
噗。
一声轻响。一个刺目惊心的、由帝王毒血构成的**赤红拇指印**,如同燃烧的烙印,清晰地盖在了李岩的名字下方!
“发…内阁…速行。”沙哑的声音命令道,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
“陛下!”王承恩失声,“内阁诸公…恐…恐有非议…”他太清楚那些阁老,李岩此策,焚尸掘坟,强征民力,严刑峻法,动辄斩首,几乎将“仁恕”二字踩在脚下,更触动了无数人盘根错节的利益!
赵琰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那双失去所有温度的空洞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向了王承恩。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催促,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冻结万物的漠然。
“朕…无痛。”他再次陈述,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尔等…亦需…无惧。”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王承恩和戚光的心头!皇帝是在用自己这具失去痛觉、漠视血肉的残破身躯告诉他们: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连帝王都已舍弃了血肉之痛,尔等何惧那朝堂上的口诛笔伐、背后的明枪暗箭?!
一股混杂着悲壮、决绝、甚至是一丝恐惧的寒意瞬间贯穿了王承恩的四肢百骸。他明白了。眼前这个漠然的帝王,已彻底蜕变成一把只为斩断疫魔、劈开生路而存在的无痛之刃!所有的温情,所有的妥协,所有的顾虑,都在这无痛无觉的漠然面前,被碾得粉碎!
“老奴…遵旨!”王承恩猛地伏地叩首,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头时,那张老脸上只剩下属于东厂督公的冷酷与决绝。他一把抓起那份盖着帝王毒血指印的奏报,如同握住了无上权柄的虎符。他目光扫过跪着的学徒和他怀中染血的图纸,声音尖利如冰锥:
“戚将军!即刻调你帐下最精锐的五十骑!随咱家的八百里加急,一同入京!将此策,连同墨衡先生临终泣血完成的净水图纸,一并送达!若内阁…有片言阻挠…”他眼中寒光爆射,枯瘦的手做了一个极其隐晦却杀气四溢的切割手势,“东厂…知道该怎么做!墨衡先生的血,不能白流!”
戚光浑身一震。这是要动用武力,强行推动!是彻底撕破脸,将皇权的獠牙直接亮在文官集团的脖颈之上!他看着王承恩手中那份染血的奏报,又看向榻上那具漠然端坐、肩头污血仍在不断涌出的帝王身躯。一股铁血之气猛然从胸中升起。
“末将遵命!”戚光单膝跪地,甲胄铿然,“末将亲选死士,护送王公公!但有阻拦圣命、毁损墨衡先生遗图者…”他牙缝里迸出森冷的杀气,“杀无赦!”
帐帘猛地掀起,凛冽的寒风裹着血腥与焦臭再次灌入。王承恩佝偻的身影挺得笔直,一手紧攥着染血的奏报,一手珍重地接过学徒奉上的染血图纸,如同捧着两位忠臣的遗志与帝国的命脉,头也不回地冲入风雪。戚光紧随其后,玄甲在昏暗灯火下反射出冷硬的寒光。那名学徒也挣扎着站起,抹去脸上的血污,眼神决绝地跟了出去——他要亲眼看着先生的心血,化为救国的利器!
御帐内,再次陷入死寂。摇曳的烛火将赵琰端坐的影子投在帐篷壁上,拉得很长,很扭曲。肩胛处,暗红的污血已浸透半边里衣。他空洞的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摇曳的烛火,那只刚刚盖下血印的手,无力地垂落,指尖微微抽搐。
“痛?”一个极其微弱、几乎细不可闻的气音,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如同梦呓。
烛火猛地一跳,爆开一朵灯花,旋即黯淡。
帐外,风雪呼号,卷起王承恩凄厉如鬼啸的催促:
“八百里加急!挡路者死——!不负墨衡先生心血!不负陛下圣躬染血——!”
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撕破隔离区绝望的死寂,载着那份盖有帝王毒血指印的《防疫十策》、李岩泣血的遗愿、墨衡浸透心血的图纸,也载着东厂督公的杀意、将军的死志与学徒的决绝,亡命般撞向京城那扇即将被风暴撕裂的朱漆大门。帝国的命运,在帝王无痛的漠然、忠臣染血的遗志与生者破釜沉舟的铁腕下,被推上了一条再无回头的险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