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烬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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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草药苦涩混合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死亡重量。油灯昏黄的光焰在墙壁上投下巨大摇曳的暗影,如同无声挣扎的鬼魅。艾德里安躺在简陋的板床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令人心悸的嘶声,仿佛随时会彻底沉寂下去。
孙太医刚刚结束了一场凶险的清创。艾德里安右眼处新换的纱布,迅速被暗红发黑的脓血和黄绿色的渗液浸透,裂开狰狞可怖的斑块,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银刀小心翼翼地剔除了创口边缘最明显的一圈坏死皮肉,脓血沿着他苍白凹陷的脸颊缓缓滑落,滴在早已被污渍浸透的枕席上。每一次触碰,都让昏迷中的艾德里安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无意识的抽搐,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嗬嗬”声,宛如灵魂正被无形的烙铁反复炙烤。
“邪毒深陷,热毒壅盛,已入厥阴……”孙太医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医者回天乏术的沉重与无力,“腐肉虽去,邪毒盘踞于内,恐…恐已蚀及颅骨……”他转向伫立在阴影里的王承恩,眼神晦暗,“王公公,非是下官不尽心,艾先生此伤,已非药石针砭所能速效。眼下只能以猛药吊命,辅以金针镇惊,能否熬过今夜,全看天意。”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祥的预兆,“若…若腐毒真的入脑,纵是华佗再世,也……”
王承恩如同一尊深埋地底的古木雕像,枯瘦的身影在摇曳灯影里纹丝不动。昏黄的光线将他脸上刀刻斧凿般的皱纹衬得愈发深邃。他没有回应孙太医的宣告,那双浑浊得如同寒潭深水的眼睛,死死盯在艾德里安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最终,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那被脓血反复浸透的右眼纱布上。那纱布之下,是冯远毒血侵蚀留下的恐怖深渊,是这位西夷学者为这片异乡土地付出的惨烈代价,是他王承恩亲眼见证的、无法磨灭的牺牲烙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药味和艾德里安断续的濒死喘息中粘稠地流淌。王承恩如同入定老僧,直到孙太医再次上前,拿起一块浸透了浓烈烧酒的布巾,准备擦拭艾德里安脸颊和颈侧不断淌下的脓血污迹。
就在那冰冷的、带着刺鼻气味的布巾即将触及艾德里安颈侧皮肤的一刹那——
王承恩深潭般的眼底,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骤然荡开。
一点幽光!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缕火星,在艾德里安颈侧凌乱发丝与污血凝固的缝隙下,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淡得几乎被昏黄的油灯光完全吞噬,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但它出现的方位,却绝非来自那溃烂流脓的右眼创口,而是更深、更致命的地方——紧贴着颈动脉搏动的皮肤之下!
“慢着!”
王承恩枯枝般的手指,如同捕食的毒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孙太医的手腕。力道并不巨大,却带着千钧的意志和不容置疑的权威,硬生生将那块即将落下的布巾定在半空。
孙太医浑身剧震,惊骇地抬眼:“王公公?” 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王承恩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针,死死钉在艾德里安的颈侧,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底最深处传来:“把他颈侧…清理干净。仔细点。”
孙太医虽不明所以,但王承恩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让他头皮发麻,不敢有丝毫迟疑。他强压着心脏的狂跳,小心翼翼地换了一块干净的软布,蘸上烈酒,屏住呼吸,避开那些触目惊心的创口,极其轻柔地擦拭艾德里安颈侧的污血、汗渍和发根下的黏腻污垢。
随着污迹一点点褪去,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颜色黯淡、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微小凸起物,在凌乱发根深处显露出来。它紧贴着皮肤,边缘光滑得不可思议,绝非血肉或凡俗之物,表面覆盖着干涸的血痂和污垢,毫不起眼,如同皮肤上长出的一个古怪瘤子。
方才那丝诡异的幽光,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死寂的冰冷。
然而,王承恩浑浊的瞳孔却在看清那东西形状和位置的瞬间,剧烈收缩!惊涛骇浪般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瞬间爬遍全身,四肢百骸都为之僵硬!
这东西……这形状!这位置!
与他记忆中那份尘封在皇史宬最深处、唯有历任司礼监掌印方能惊鸿一瞥的绝密卷宗里所描述的“天外邪物”——那块被先帝讳莫如深、视为禁忌、最终以秘法层层封印的诡异晶片——何其相似!卷宗里字字泣血的恐惧与森严的禁令,曾让他这位历经三朝的老太监也为之胆寒。此等不祥之物,怎会……怎会出现在这个西夷人的血肉之中?!
无数惊悚的念头在王承恩脑中如同惊雷般炸开,疯狂碰撞:艾德里安那些仿佛凭空而来的惊世学识……他未卜先知般精准找到黄花蒿……鼠群夜袭时他鬼魅般出现挡住鼠王致命一击……还有此刻这濒死之躯……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源于此物?!是邪物赋予了他力量?还是……他根本就是邪物行走人间的皮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攫住了王承恩。他守护皇权数十载,洞悉这世间最恐怖的并非刀兵战火,而是这等无法理解、无法掌控、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异端邪物!它比周廷儒的阴毒谋划更诡谲,比冯远的邪术更恐怖!它根本不该存于世间!尤其不能存在于大胤的疆土之上!尤其不能与那正在瘟疫炼狱中艰难燃烧、承载着大胤未来一丝微光的格物院工坊,与那群年轻学徒们守护的“泣血试证”的火种,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瓜葛!
“孙太医,”王承恩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死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寒铁之上,“你出去。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今日所见,若有半字泄露……”他没有说完,只是缓缓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惯常的“就地格杀”的暴戾,只有一种更纯粹的、更令人骨髓冻结的、无声无息的毁灭意志——是抹去一切痕迹、让知情者连同秘密彻底湮灭的决绝。
孙太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几乎瘫软下去!他不敢再看那颈侧一眼,甚至不敢再看王承恩,如同惊弓之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滚爬带地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静室,反手死死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背靠着冰冷门板,他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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