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亲的＂关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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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的连番试探，最终都以苏月卿的"疯"作为结局。这让她彻底放下心来，也懒得再在一个废人身上浪费半点心思。

但她可以不在乎，苏振言却不能。

他是礼部侍郎，是朝廷四品大员，是时刻要将"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的道德楷模。府里出了一个疯了的女儿，还被苛待虐待，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他苏振言的官声和脸面，还要不要了？

尤其是在听闻女儿疯癫到深夜鬼哭狼嚎、甚至自残之后，他那根名为"脸面"的神经，被狠狠地刺痛了。

于是，在一个休沐日的午后，这位日理万机的礼部侍郎大人，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被关在柴房里的女儿。他带着管家王德福，第一次，踏足了这个象征着家族耻辱的、阴暗潮湿的角落。

"咣当"一声，那把冰冷的大锁被打开了。

苏振言皱着眉，用一方锦帕掩住口鼻，才极不情愿地迈进了柴房。屋内那股混合着霉味、馊味和秽物味道的复杂气息，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当场吐出来。

他强忍着不适，目光在昏暗的柴房里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那就是他的女儿，苏月卿。

只见她披头散发，形容枯槁，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沾满了各种污渍。她正抱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碗，用一根小木棍，在碗里认真地搅动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吃饭饭，吃肉肉，宝宝乖，快高高……"

那副痴傻癫狂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官家小姐的样子，比街边的乞丐还要不如。

苏振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羞耻，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愤怒的，不是女儿的悲惨遭遇，而是她这副模样，丢尽了他苏家的脸！

"咳！"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唤起对方的注意。

苏月卿似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苏振言，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然后，忽然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爹爹！"

她尖叫一声，丢下手中的破碗，像一只看到了主人的小狗，手脚并用地就朝苏振言爬了过去。

她的动作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以至于管家王德福都来不及阻拦。

苏振言只见一个肮脏不堪的人影向自己扑来，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可他那身昂贵的官服下摆，已经被一双脏兮兮的手，死死地抓住了。

"爹爹！爹爹你终于来看我了！"苏月卿仰着那张花猫似的脸，脸上挂着讨好的、痴傻的笑容，"爹爹，你看，我好乖的。我每天都有乖乖吃饭，很快就能长高高，然后嫁给皇帝哥哥做新娘子了！"

她的话，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苏振言的脸，瞬间就绿了。

嫁给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去，那还了得！

"放肆！你……你这个疯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气得浑身发抖，想一脚把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踹开，但又顾忌着自己"慈父"的形象，只能强忍着。

"我没有胡说！"苏月卿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是娘亲告诉我的！娘亲说，我是天上的小仙女，是来配皇帝哥哥的！爹爹你为什么不信我？哇——"

她一边哭，一边还把脸上的鼻涕眼泪，使劲往苏振言那价值不菲的云锦官袍上蹭。

那黏腻肮脏的触感，让有洁癖的苏振言，感觉像是被无数条虫子在身上爬，恶心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孽障！真是个孽障！"

他终于忍无可忍，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和形象，猛地一甩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苏月卿狠狠地甩了出去。

苏月卿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柴房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她似乎被摔懵了，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老爷！老爷息怒！"管家王德福连忙上前，扶住气得摇摇欲坠的苏振言。

苏振言指着地上的苏月卿，气得嘴唇都在哆嗦："看看！你们都看看！这就是我苏振言的女儿！一个不知廉耻、疯言疯语的怪物！我苏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最后一丝或许存在的、对血脉亲情的怜悯，此刻也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和憎恨。

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孽障，一眼都不想。

"王德福！"他厉声喝道。

"奴才在！"

"传我的话！"苏振言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从今天起，把这柴房的门，给我用木板钉死！一日三餐，就从那个狗洞里给她塞进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我苏振言，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说完，他便再也不看地上的苏月卿一眼，猛地一甩袖子，带着满腔的怒火和屈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恶心的地方。

"咣当——"

柴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钉木板的声音。

阳光，被一点一点地，彻底隔绝。

柴房里，陷入了比以往更加深沉的黑暗。

趴在地上的苏月卿，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黑暗中，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看见的、冰冷的、胜利的弧度。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座柴房，才真正地、彻底地，变成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安全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