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星陨故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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罡风卷着滚烫的水汽与未散的冰寒，在冰窟窿边缘形成一片混沌的涡流。融化的雪水混着碎裂的冰碴，在灼热的地面上汩汩流淌，又迅速被蒸腾成迷蒙的白雾。劫后余生的死寂中，唯有冰窟深处传来低沉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隆隆闷响，以及热浪喷涌时持续的嘶嘶声。

那袭红衣，便是在这片狼藉与混沌的背景下，静静地燃烧。

朱振华半跪在冰冷的融水中，白虎战甲已然隐去，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冰渣刮过喉咙的刺痛，吸入肺腑的寒气与尚未散尽的涅盘真炎气息交织，带来冰火两重天的奇异感受。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死死锁在前方那道身影上。

她缓缓转过身。

风雪似乎在她转身的刹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屏退、隔绝。铅灰色的天光艰难地穿透稀薄的蒸汽，落在她的身上。

红衣似血，并非娇艳，而是沉淀了岁月与风霜的暗红，如同凝固的火焰，又似干涸的血迹。衣料厚重，样式古朴，宽大的袖口和衣袂在混乱的气流中猎猎翻飞，如同浴火凤凰挣扎的羽翼。身姿高挑而挺拔，哪怕只是静立，也透着一股刻入骨髓的孤傲与坚韧。

面容清冷绝艳，如同这万丈冰窟深处最完美的玄冰雕琢而成。眉峰如远山含黛，带着一丝凌厉的弧度，斜飞入鬓。鼻梁秀挺，线条冷硬。唇色是近乎透明的淡粉，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难以言喻的疲惫。风雪模糊了她的轮廓，却无法模糊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深邃如万年寒潭的冰封湖面，倒映着亘古不化的冷寂与绝望。瞳孔是极深的墨色，边缘却隐隐流转着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金色火环。目光平静无波，扫过劫后余生的三人，如同掠过三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带着一种俯瞰尘世的漠然。然而，在这冰封的漠然之下，朱振华的**望气术**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更深层的东西——那是被强行压抑在绝对零度之下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焚尽八荒的炽热！如同被万载玄冰封印的火山，一旦爆发，便是毁天灭地！

更令人心悸的是她周身萦绕的气息。

极致的冰寒与极致的炽热，两种本该水火不容、相互湮灭的力量，竟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灰白色寒气，如同活物般从她裸露的脖颈、手腕处逸散出来，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出细小的冰晶雪花。但与此同时，一股灼热到扭曲视线的气浪，又不断从她体内涌出，与那些寒气激烈对冲，在她身周形成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湮灭声。她脚下的冰水迅速冻结成深蓝色的玄冰，又在下一刻被恐怖的高温瞬间汽化，周而复始。

她站在那里，就是冰与火永恒厮杀的战场！是生与死微妙平衡的界碑！

冷青璇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周小芸，艰难地站起身。当她的目光彻底看清那红衣女子的面容，尤其是感受到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涅盘真炎烙印的恐怖气息时，清冷的眸子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是混杂着激动、敬畏与难以置信的剧烈情绪波动！

“少…少主？！”冷青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她猛地推开搀扶周小芸的手，不顾脚下湿滑的冰水，踉跄着向前一步，双手以一种极其古老、充满敬畏的姿势在胸前快速结印——双手拇指相抵，食指中指并拢弯曲如凤喙，无名指小指内扣，形成一个似莲非莲、似凤非凤的奇异印记。同时，一股精纯的青木真气伴随着淡淡的草木丹香，从她指尖流淌而出，融入那印记之中。

“药王谷弟子冷青璇，奉宗主纳兰明镜之命，持长春令信，拜见天凤谷霓裳少主！青木拜凰，玄丹证心！”她清越的声音带着内劲穿透混沌的风声，清晰地响起，同时深深躬身行礼。那枚代表着药王谷至高客卿身份的翠绿长春令，被她双手捧起，举过头顶，散发出温和而磅礴的生机绿光。

“药王谷…纳兰明镜…”红衣女子——凤霓裳，那冰封般的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她的目光在冷青璇手中的长春令上停留了一瞬，那令牌散发的生机似乎让她周身肆虐的寒气都略微平和了一丝。然而，那点涟漪很快便沉寂下去，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她并未回应冷青璇的拜见，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仿佛那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她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越过了躬身行礼的冷青璇，越过了虚弱喘息、眼中带着惊惧与好奇的周小芸，最终，死死地定格在朱振华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朱振华手中紧握着的那枚深蓝色细针上！

星陨针！

深蓝色的针体在冰窟窿喷涌的热气映照下，流转着幽邃神秘的星芒。针尖一点寒芒，此刻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低沉而清晰的嗡鸣！针体表面那些天然形成的星辰轨迹纹路，似乎有细碎的星辉在悄然流转！

凤霓裳那冰封的、漠然的神情，在看清星陨针的刹那，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轰然破碎！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圈暗金色的火环骤然亮起，如同风中残烛爆发出最后的光华！冰封的深潭之下，压抑了二十年的炽热熔岩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澎湃！

“嗡——！”

星陨针的震颤瞬间加剧！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跨越了时空的共鸣感，如同无形的电流，狠狠击穿了朱振华的心脏！母亲苏映雪温柔而疲惫的容颜、雪山之巅凛冽的风雪、那同命契缔结时的赤金火焰…无数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凤霓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共鸣冲击得站立不稳。她死死盯着那枚震颤低鸣的星陨针，原本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张开，一个沙哑得仿佛砂纸摩擦、却又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颤抖的声音，艰难地从她喉间挤出：

“星陨…现…故人…归…”

她的目光，终于艰难地从星陨针上移开，一寸寸地，落在了朱振华的脸上。那目光不再漠然，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极其复杂的审视、探寻，以及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从他脸上找出某个熟悉轮廓的渴望。风雪模糊了他的脸，但那双眼睛…那双在生死绝境中依旧锐利如星辰、此刻却因强烈共鸣而微微泛红的眼睛…

一个尘封了二十年、几乎被她用寒冰与烈焰共同埋葬在灵魂最深处的名字，带着足以灼伤灵魂的温度，冲破了九阴绝脉的冰封与涅盘真炎焚烧记忆的双重枷锁，脱口而出：

“…映雪姐…的…儿子？！”

“映雪姐”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点燃了朱振华心中所有的情感！母亲！真的是母亲！这位天凤谷少主，真的认识母亲！而且关系匪浅！

“是！我是苏映雪的儿子，朱振华！”朱振华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凤前辈！我娘她…她在哪里？！二十年前雪山之巅，你们…”

“轰——！！！”

就在朱振华问出“雪山之巅”四个字的瞬间，异变陡生！

凤霓裳周身那脆弱平衡的冰火气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爆发！一股比之前冰煞更加阴冷、更加死寂、仿佛来自九幽黄泉尽头的极致寒气，猛地从她心口位置爆发开来！灰白色的寒气瞬间浓稠如实质，化作无数条狰狞的冰霜锁链虚影，缠绕上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