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门烛火照书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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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李明心中一凛。这是父亲在试探他是否真有诚意,还是仅仅一时心血来潮。他必须回答,但回答必须符合一个“聪慧但未正式启蒙”孩童的水平,不能显露太多“妖异”。他调动着脑海中的记忆库——既有这具身体在哥哥教导下残存的零星碎片,也有前世对古代蒙学的模糊了解。

他微微歪着头,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带着孩童特有的迟疑说道:“大哥…大哥教过我《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还有…还有《百家姓》,赵钱孙李…”他故意说得磕磕绊绊,只提了最基础的启蒙读物,并且只背出最开头的几个字,显示“学过但并未深入”。

“嗯。”李承宗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眼神却锐利依旧,“《三字经》、《百家姓》,开蒙之始,识字之基。然欲明理,当读圣贤书。”他目光如炬,紧盯着李明,“孔圣人有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下一句,可知?”

这是《论语·学而》开篇的名句!父亲在考他是否接触过真正的儒家经典!难度陡然提升!

李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句话他当然烂熟于心!甚至能倒背如流!但他必须控制!他不能让父亲看出任何“过目不忘”的端倪!他做出努力回忆、甚至有些苦恼的样子,小眉头紧紧皱起,眼神茫然地在空中飘忽了一会儿,才用不太流畅、带着试探的语气,小声地、一字一顿地背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不亦乐乎?”他故意漏掉了中间的“人不知而不愠”,并且背得缓慢而迟疑,显得像是努力回忆、勉强拼凑出来的。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李承宗沉声补全了下一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那丝审视的寒冰,似乎悄然融化了一丝。他微微颔首:“虽不全,倒也算记得几句。孺子…尚算可教。”

李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里衣。刚才的表演,分寸的拿捏,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他赌对了!父亲需要的不是一个神童,而是一个有向学之心、稍显早慧的普通孩子。

李承宗的目光从李明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妻子和长子,最后落在跳跃的油灯火苗上,沉吟片刻。屋内的空气再次因他的沉默而变得凝重。油灯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墙壁上巨大的影子随之晃动。

“明儿既有向学之心,为父…甚慰。”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稳,“我李家诗书传家,子弟向学,乃家门之幸。开蒙之事,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王氏和李朗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然而,李承宗接下来的话,却如同投入温水中的冰块,让这喜悦稍稍冷却:“然则…”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摩挲了一下,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家中境况,你们也知晓。延请西席先生,束修、节礼、日常供给,非是小数。府衙催缴的秋粮损耗钱尚未凑齐,库中…已是捉襟见肘。”

现实的重锤,终于落下。清贫,是横亘在理想面前的冰冷沟壑。

李朗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孩儿可以自己教弟弟”,但想到自己繁重的县学课业和父亲寄予的厚望,这话终究没能说出口。王氏脸上的欣喜也凝固了,转为深深的忧虑和心疼。她看了看丈夫紧锁的眉头,又看了看小儿子眼中那尚未熄灭的、小心翼翼的期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垂下眼帘。

李明的心也沉了下去。他预想过困难,却没想到这困难来得如此直接,如此赤裸裸。束修…这个在前世几乎消失的词汇,此刻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爹,”李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稚嫩,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和体谅,“我…我不急。家里难处,我懂。”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李朗,“大哥学问那么好,白天去县学,晚上回来…能不能…能不能先教我认认字?就像…就像之前教我《三字经》那样?我…我保证不吵大哥温书,就在旁边安静地听,安静地看,能学多少是多少…”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像一只害怕被拒绝的幼兽。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李承宗心中激起波澜。他看着幼子那张苍白却写满认真与懂事的小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对知识近乎卑微的渴求和对家庭困境的体谅,那份因清贫而升起的烦躁和无力感,竟被一种强烈的酸楚和更深的期冀所取代。这孩子…这份心性,这份早慧的懂事,比他展现出的那点背诵能力,更让李承宗感到震撼和…心疼。

“胡闹!”李承宗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吓得李芸一哆嗦。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愕然,“我李承宗之子,岂能如此将就!启蒙乃立身之基,岂可儿戏!”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家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断:“束修之事,为父自有计较!便是典当了为父那几件压箱底的旧袍服,或是再紧一紧家里的嚼用,这蒙师,也必须请!而且要请就请最好的!清源县学里告老还乡的孙夫子,学问扎实,为人方正,最重蒙童根基!明日,朗儿随我,亲自登门拜访!束修…便定为六两银子一年!节礼按旧例!”

“六两?!”王氏惊呼出声,脸色瞬间白了。这几乎是李家小半年的嚼用!她下意识地看向丈夫身上那件带着补丁的官袍,眼中充满了痛惜和不忍。

李朗也震惊地看着父亲。他知道父亲清贫,却从未想过为了弟弟启蒙,竟要付出如此代价!

李承宗摆摆手,制止了妻子可能的劝阻,目光再次落在李明身上,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沉重:“明儿,你既执意要读书,便要记住今日!记住你娘为你炖的每一碗蛋羹!记住为父这身官袍上的补丁!记住我李家今日的清贫!”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重锤敲打在李明的心上,“读书,不是儿戏!更不是消遣!是头悬梁锥刺骨的苦功!是破釜沉舟的志气!你今日求得这读书的机会,他日若敢懈怠半分,辜负了家人的心血,辜负了这天赐的…机缘,”他刻意在“机缘”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如刀,“休怪为父家法无情!”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印在李明的灵魂深处。他看着父亲眼中那沉重的期许和严厉的警告,看着母亲眼中强忍的泪光和心疼,看着兄长眼中复杂难明的激动与压力,还有二姐懵懂却似乎也感受到气氛凝重而安静下来的眼神。

“是!爹!”李明猛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对着父母,深深地、无比郑重地作了一个揖,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明儿记住了!绝不敢忘!定当…定当竭尽全力!”他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再无半分犹豫和怯懦,“请爹娘放心!请大哥、二姐为我作证!”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选择读书。这沉甸甸的亲情托付,这破釜沉舟般的家庭决断,将他个人的求生之路,与整个李家沉甸甸的未来,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他背负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异世灵魂的惶惑,更是这个清贫之家砸锅卖铁换来的、孤注一掷的希望!

李承宗看着幼子那超乎年龄的郑重承诺,看着他眼中那簇被点燃的、名为“决心”的火焰,紧锁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一丝极其罕见的、带着欣慰和期许的笑意,悄然爬上了他威严的嘴角。他微微颔首,只吐出一个字:“好!”

晚饭在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沉重、激动和决心的氛围中结束。李承宗匆匆扒完碗里最后一点饭,便起身带着李朗去了书房,显然是要连夜商议明日拜访孙夫子的细节和措辞。王氏默默收拾着碗筷,动作有些迟缓,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但看向李明时,眼神却充满了温柔和鼓励。

李芸凑过来,悄悄塞给李明一颗珍藏的果脯,小声说:“明儿,你要当大先生啦?以后可要罩着姐姐啊!”她不懂六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只单纯地为弟弟能读书感到高兴。

李明接过那颗带着甜香的果脯,却没有吃,只是紧紧攥在手心。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卧房地面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痕。春桃在外间小榻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李明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悄然起身,赤着脚,无声地走到书桌旁——这里多了一套崭新的、最基础的文房用具:一支小小的羊毫笔,一方最廉价的青石砚,一块黑乎乎的墨锭,还有一小叠粗糙的毛边纸。这是晚饭后,李朗默默送来的,说是他当年开蒙时用剩下的。

李明拿起那支小小的羊毫笔,笔杆细滑,带着竹子的微凉。他走到窗边,借着清冷的月光,看着院中那几竿在夜风中摇曳的翠竹。竹影婆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他伸出手指,蘸着窗棂上凝结的冰凉夜露,就着朦胧的月光,在冰冷的桌面上,一笔一划,无比专注、无比缓慢地写下了两个字:

**明 志**

水滴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迅速洇开、变淡,最终只留下两片微不可察的湿痕,如同未曾存在过。

但李明知道,这两个字,已用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融入了他的骨血。

他放下手指,静静地伫立在寒夜的窗前。小小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窗外,竹林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无数先贤在时间长河中的低语。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东方天际,一抹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正悄然撕裂沉沉的黑幕。那光,极淡,极冷,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破晓的力量。

寒门烛火已燃,书径崎岖在前。

此身既入局中,便只有,笔作刀,纸为甲,以这过目不忘之能,于这无涯学海中,杀出一条生路,搏一个…不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