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誊录房内鬼影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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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宗的警告言犹在耳,孙有福那阴冷的笑容、三皇子幕僚书房里可能酝酿的毒计,如同无形的阴影,始终盘旋在他意识的边缘。

他不能被动挨打。

当写到一篇以“论仁政之本在于养民”为核心的策论时,李明笔锋稍顿。这是关键之处,也是极易被人曲解篡改之处。他目光微凝,手腕轻轻一抖,笔尖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在纸上划过。几个核心的句子,如“轻徭薄赋,使民以时”、“省刑宽狱,导民以德”,在收笔的瞬间,墨迹并未完全饱满,而是留下了一丝极其细微、自然流畅却又异常独特的“飞白”效果。那飞白并非刻意为之的枯笔,而是如同风吹过麦穗留下的痕迹,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气韵,巧妙地融入了整体的书法风格之中。若非事先知晓,或者对书法有极高造诣者刻意观察,绝难察觉这是人为留下的印记。

这是他的暗记。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埋下的引信。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午后的贡院,疲惫和麻木开始蔓延。有人对着卷子抓耳挠腮,唉声叹气;有人支撑不住,趴在号板上昏昏欲睡;也有人如李明一般,依旧在奋笔疾书,只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突然,一声凄厉的、如同鬼嚎般的哭喊划破了考场的沉闷死寂!

“哇——!娘啊!儿……儿想不起来了!全忘了!全忘了啊——!”

李明笔尖一颤,一滴浓墨差点滴落卷面。他循声望去,只见斜后方不远处一个号舍里,一个中年考生状若疯癫,双手死死揪着自己散乱的头发,对着面前的试卷又哭又叫,涕泪横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涣散而绝望。他面前的卷纸上,有大片被泪水洇开的墨团,显然已经毁了。

“肃静!考场喧哗,立刻逐出!”巡考厉声呵斥,迅速带着两个兵丁冲了过去。

那考生被粗暴地架起,拖离号舍时,双脚还在徒劳地蹬踹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像一只被拖向屠宰场的羔羊。他的哭嚎声在幽深的巷道里回荡,久久不散,如同为这场科举盛宴献上的一曲悲怆挽歌。

这突如其来的惨剧,像一盆冰水浇在所有考生心头。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恐惧如同瘟疫般无声蔓延。许多人脸色更加苍白,握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李明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他低头,看着自己卷面上那几处精心留下的飞白暗记,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他蘸了蘸墨,将最后一段策论写完,字迹依旧沉稳有力。

墨痕未干,暗记已藏。

他搁下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贡院内烛影幢幢,无数墨浪在方寸号舍间无声翻滚,或壮阔,或枯竭,或暗藏杀机。卷子上的飞白印记,如同沉睡的符咒。而贡院之外,那被买通的誊录官,是否已磨利了篡改的刀锋?这场无声的攻防,才刚刚开始。烛火跳跃,将他沉静的侧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一尊等待风暴的石像。

贡院的号舍如同退潮后遗落在沙滩上的死寂贝壳,白日里那令人窒息的紧张、笔尖的沙沙、压抑的喘息、甚至那绝望的哭嚎,都随着最后一声收卷的锣响,被彻底抽离。

数千份承载着士子们心血、前程乃至身家性命的墨卷,被小心翼翼地糊上姓名籍贯,盖上弥封关防,然后如同沉默的囚徒,被一摞摞收拢、捆扎,在皂吏们冰冷目光的押送下,穿过重重门禁,运往贡院深处那座守卫更加森严的院落——誊录房。

这里的空气,与号舍的浑浊截然不同,弥漫着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和劣质灯油燃烧散发的淡淡烟味,冰冷、肃杀,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沉重。

高大的库房里,堆积如山的试卷几乎要触到房梁。数十名誊录官坐在长条桌案后,每人面前一盏同样昏暗的油灯,一叠待誊的朱卷(考生原卷,墨笔),一叠空白的墨卷(供誊录用,朱笔),还有一碗用以粘糊修改错字的浆糊。

沙沙的书写声是这里唯一的背景音,单调、密集,如同无数春蚕在啃食桑叶,也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被三皇子心腹重金收买的誊录官,姓王,是个四十来岁、面相平庸甚至有些佝偻的男人。

此刻,他坐在一个靠近角落的位子上,握着朱笔的手指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掌心一片湿滑的冷汗。他低垂着头,眼神却如同受惊的老鼠,不时飞快地左右扫视,每一次巡考官或主考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都让他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稳住……稳住……”他内心疯狂地告诫自己,“为了那笔足够买下城外几十亩良田的银子……为了儿子能进国子监……为了……”他脑海里闪过家中卧病老母期盼的眼神和债主凶狠的面孔,一股狠戾压过了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埋下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一叠叠试卷的编号。他需要在浩如烟海的卷子中,准确地找出那个“玄字柒拾叁号”——李明的卷子。

时间在沙沙的笔声和灯油的滋滋声中流逝。王誊录官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后背的衣衫也被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终于,当他又一次翻过一份卷子,目光落在卷首弥封骑缝处那个用特殊符号标记的编号时,瞳孔骤然收缩!

玄字柒拾叁!

找到了!

一股混杂着狂喜和巨大恐惧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绳,将那份厚重的墨卷抽出。昏黄的灯光下,卷面上那清朗劲健、行云流水的字迹映入眼帘。

即便带着先入为主的敌意,王誊录官也不得不承认,这笔字,这份才情,确实难得。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被更强烈的怨毒和贪婪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