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缄默者的抉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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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的低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永无止境地回荡在倒悬的紫色晶簇之间。涵婓单膝跪在平台边缘的碎石上，周身燃烧的魂火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与污浊暗红交织的色泽，如同在油污中挣扎的残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狂暴冲突的魂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左侧脸颊颧骨下方，那几片指甲盖大小的鳞片状黑斑，在魂火的幽光下显得愈发清晰、冰冷，如同深渊悄然烙下的印记。

洛红衣的惊呼——“幽冥血契的烙印！”——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意识海。他猛地抬手，试图触碰那陌生的、非人的印记，指尖却在距离皮肤寸许的地方剧烈颤抖，仿佛那黑斑会灼伤他残存的人性。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蜷缩在不远处，痛苦的呜咽低低回旋。它覆盖着森然骨甲的身躯上，多处骨甲缝隙间渗出暗金色的粘稠血液，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双巨大的金色竖瞳，此刻蒙上了一层浑浊的血色，充满痛苦地倒映着涵婓扭曲的身影。通过紧密的契约联系，它正承受着涵婓强行吞噬同源魂火带来的狂暴反噬与深渊侵蚀的双重折磨。每一次涵婓魂核的剧烈震颤，都如同重锤砸在它的灵魂本源之上。

仅存的几名初代军战士，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喘息粗重。他们看向涵婓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曾经视若神明、甘愿为之赴死的统帅，此刻周身散发着比深渊本身更令人窒息的非人气息。吞噬同袍的禁忌之举，以及那象征着彻底堕落的“冥鳞”，彻底击碎了他们心中最后的精神支柱。手中的武器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指向深渊？还是指向那个正在滑向深渊的身影？他们茫然无措。

“幽冥…血契…”涵婓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他血红的双瞳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又猛地转向洛红衣，“是什么？！”

洛红衣踉跄着站稳，嘴角的血迹未干。她看着涵婓眼中那交织着暴戾、痛苦和一丝微弱求知的混乱光芒，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颈后那道古老的咒印，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试图揭露禁忌真相的瞬间骤然发难！剧痛从颈后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钢针同时刺入她的声带和大脑，将她所有的话语死死封堵在喉咙深处，只剩下急促而痛苦的抽气声。

她只能用眼神传递着极致的惊骇与警告，手指用力指向涵婓的脸颊，又指向痛苦翻滚的帝君兽，最后绝望地指向深渊对岸那堵仿佛无法逾越的、布满致命晶簇的岩壁——回声壁！他们被困死在这里了！每多停留一刻，涵婓的堕落就加深一分，帝君兽的痛苦就加重一层，所有人的生机就流逝一截！

深渊的嗡鸣似乎更沉重了，带着一种无声的嘲弄。倒悬的紫色晶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油腻的微光，如同无数只窥伺的、冰冷的眼睛。对岸的岩壁，那所谓的“回声壁”，在视野中清晰却又遥不可及。壁面上同样布满了扭曲的暗紫晶簇，构成一张巨大而狰狞的死亡之网。想要跨越深渊抵达彼岸，就必须打破这面能将一切攻击反弹、扭曲、分裂的绝壁！

打破它！必须打破它！否则所有人都将在这里腐烂、异化、被深渊同化，成为那些倒悬晶簇间永世哀嚎的回声的一部分！

涵婓血红的瞳孔死死锁定对岸的回声壁。吞噬带来的狂暴力量在他体内奔腾咆哮，如同被囚禁的凶兽，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额前那枚深紫近黑的“罪”字烙印灼热滚烫，秘术反噬的剧痛与吞噬魂能带来的胀裂感交织在一起，疯狂撕扯着他仅存的理智。打破它！用力量！用这来自同袍血肉的、污浊而强大的力量！将眼前这堵该死的墙连同这绝望的深渊一起轰成齑粉！

“吼——！”涵婓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绝命嘶吼。他周身惨白与暗红交织的魂火轰然暴涨，狂暴的能量波动震得脚下平台碎石簌簌滚落深渊！他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血瞳之中凶光大盛，毁灭的欲望如同野火燎原！他身体微微前倾，腿部肌肉贲张，那恐怖的力量正在疯狂汇聚，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轰向那面死亡之壁！

“唔——！”洛红衣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看到了涵婓眼中那彻底沉沦的疯狂！一旦他再次出手，无论攻击是否奏效，那蕴含着他自身堕神之力与吞噬而来的狂暴异种魂能的混合能量，被回声壁反弹回来，威力将远超之前！不仅剩余的战士将瞬间灰飞烟灭，涵婓自身那本就濒临崩溃的魂核，也极可能在反噬下彻底碎裂！而帝君兽，作为分担契约者，将第一个承受那毁灭性的冲击，必死无疑！

不！绝不能！

阻止他！必须阻止他！

颈后的咒印因她强烈的反抗意志而灼烧得更加剧烈，剧痛几乎让她昏厥。但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溢出。就在涵婓即将爆发的前一刹那，洛红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扑了上去！

她没有试图去抓涵婓的手臂——那狂暴的力量会瞬间将她震成肉泥。她只是用尽生命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撞向涵婓的侧身！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洛红衣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燃烧的铜墙铁壁，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喉头腥甜上涌。但这不顾一切的撞击，终究让涵婓蓄势待发的动作猛地一滞，狂暴的能量流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和紊乱。

涵婓血红的双瞳骤然转向撞入怀中的洛红衣，那眼神冰冷、暴戾，如同被惊扰的凶兽，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杀意！他下意识地抬手，五指缭绕着惨白与暗红交织的魂火，就要将这个胆敢阻拦他的“障碍”撕碎！

洛红衣在剧痛和窒息中，仰起头。她没有去看涵婓那只即将扼住她咽喉的、燃烧着毁灭之焰的手，而是将目光，穿透了涵婓眼中那片疯狂的血色迷雾，直直地、深深地望进了他灵魂的最深处！她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和一种无声的、穿透灵魂的质问——涵婓！看着我！看看你自己！看看帝君！看看我们！你真的要亲手葬送最后的一切吗？！

那眼神，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涵婓意识海中翻腾的血色狂潮！

涵婓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指尖跳跃的魂火距离洛红衣脆弱的颈项只有寸许之遥。洛红衣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和穿透灵魂的质问，如同冰水浇头，让涵婓血瞳深处那疯狂燃烧的毁灭之火，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摇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僵持之际！

“呜嗷——！！！”

帝君兽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它巨大的身躯猛地弓起，覆盖全身的森白骨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暗金色的血液如同泉涌般从骨甲缝隙中喷溅而出！它那双巨大的金色竖瞳，此刻已经完全被痛苦的血色覆盖，瞳孔涣散，生命的气息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急速黯淡下去！

契约的另一端，涵婓的魂核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撕裂！源自灵魂链接的、帝君兽濒死的极致痛苦，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毫无保留地、狂暴地贯入涵婓的意识海！这痛苦是如此纯粹、如此直接、如此猛烈，瞬间压过了吞噬带来的狂暴欲望和反噬的剧痛！

“呃啊——！！！”涵婓发出一声比帝君兽更加凄厉的惨嚎，抱着头颅猛地跪倒在地！周身狂暴的魂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骤然黯淡、收缩！他那双血红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血色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露出了下方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痛楚和一丝挣扎清明的眼白！

帝君兽的痛苦！伙伴濒死的哀鸣！这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链接冲击，成了拽住涵婓滑向深渊的最后一道、也是最有力的一道绳索！

洛红衣被涵婓突然跪倒的力道带得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上。但她顾不上疼痛，挣扎着撑起身体，看到涵婓痛苦蜷缩的身影和帝君兽濒死的惨状，心脏如同被撕裂！

打破回声壁！只有打破它，才能离开这个绝地，才能为涵婓和帝君兽争取一线生机！不能再拖了！每一秒都是煎熬，都是滑向深渊的加速！

可是…怎么打破？涵婓的力量被污染，一旦攻击，反噬将是毁灭性的。仅存的战士们早已油尽灯枯，他们的攻击在回声壁面前如同蚍蜉撼树。帝君兽…它已自身难保。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星辰，瞬间照亮了洛红衣的脑海。代价…她知道那个代价。那是她在翻阅那些染血的、被列为禁忌的古老卷宗时，看到的最后一种玉石俱焚的破壁之法。以身为引，沟通九霄之上最暴烈的毁灭之雷，引天罚之力，涤荡世间一切扭曲与屏障！

代价——永堕黑暗！

颈后的咒印再次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似乎在疯狂警告她这个念头的危险。但洛红衣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缄默…她缄默了太久，背负了太多。或许，这就是她注定要走的路。用这双眼睛，换所有人一线生机，换涵婓…换他残存清明的可能，换他能继续…听风。

她不再犹豫。甚至没有再看痛苦挣扎的涵婓和濒死的帝君兽一眼。她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背对着深渊，面对着那堵死亡的回声壁。鲜血从她紧咬的唇边不断滴落，在她脚下绽开一朵朵凄艳的小花。

洛红衣缓缓抬起双手，指尖因用力而苍白。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韵律，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而悲壮的献祭。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念诵着早已失传的、沟通天地的禁忌祷文。每一个无声的音节，都像一把无形的刻刀，狠狠刮过她的灵魂，颈后的咒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剧烈震颤，仿佛随时要彻底炸开将她吞噬！

随着她无声的祷念，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开始在她身上凝聚。那并非强大的力量威压，而是一种纯粹的、指向苍穹的“引信”！一种以自身存在为坐标，向至高法则发出毁灭召唤的决绝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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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深渊上空，那原本只有永恒昏暗的岩层穹顶，毫无征兆地传来了沉闷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雷鸣！那不是普通的雷声，那是法则之怒的咆哮！整个巨大的回声渊空腔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倒悬的紫色晶簇疯狂地抖动、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无处不在的低沉嗡鸣被这来自九天之上的威严雷音彻底压制！

“怎么回事？！”仅存的几名初代军战士骇然抬头，看向那仿佛要崩塌的穹顶，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骇。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天地之威！

涵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法则威压惊醒。他挣扎着抬起头，血丝密布的双眼看向那引动天威的身影——洛红衣！她站在平台的最边缘，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在深渊的狂风中仿佛随时会被撕碎。她的长发在无形的力量下狂舞，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却散发着一种孤注一掷、向死而生的决绝！

“洛…红衣！”涵婓嘶哑地喊出她的名字，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想要冲过去阻止她！

但，晚了！

洛红衣的双手，猛地高举过头顶，十指张开，如同拥抱毁灭！她最后无声地呐喊出一个古老的、象征着“破灭”与“裁决”的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