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记忆血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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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刃卫兵器库的废墟之上，阴霾低垂，仿佛连天空都承载不住那场雷劫与根须入侵后的沉重。焦黑的木料、扭曲的金属、以及地面上那道依旧渗出暗红血浆、边缘覆盖着薄冰的巨大裂缝，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焦糊、血浆腥甜与一种更深沉的、来自地底幽冥的腐败气息混合的怪味，令人作呕。

涵婓站在裂缝边缘，脸色依旧苍白，眉心的紫金魂印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每一次细微的魂力流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左臂的伤口被白羽以极寒玄冰暂时封住，但内腑被天雷反噬的灼痛感从未停歇。他身后，仅存的数百名血刃卫在雷烬的指挥下，正用厚重的寒铁板、浸透火油的岩石以及临时绘制的粗糙镇煞符箓，艰难地封堵着那道如同大地伤疤般的裂口。每一次敲击、每一次搬运都伴随着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咳嗽——昨夜的混乱与煞气侵蚀，让许多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白羽静立一旁，寒铁剑悬于腰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驱散着裂缝中不断逸散出的混乱意念。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涵婓的背影，冰蓝色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赤霄趴在涵婓脚边，庞大的身躯收敛了往日的威猛，显得有些萎靡，昨夜强行冲击根须的反震和母树意志的冲击，让它也受了暗伤。它巨大的头颅不时抬起，焦躁地对着裂缝深处发出低沉的呜咽，脖颈间那些古老的、源自守界人传承的暗金色图腾纹路，在灰暗的光线下隐隐发烫。

“统帅，裂缝暂时被封住了七成，但……血浆还在不断渗出，寒铁板被腐蚀得很厉害。”雷烬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近，铠甲上沾满泥泞和暗红色的血污，声音沙哑，“而且，地底深处……那种搏动感越来越强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脸上带着心悸。

涵婓没有回头，他的感知正艰难地穿透寒铁板与符箓的阻隔，探向裂缝深处。没错，那如同幽冥巨兽心脏搏动般的“咚…咚…”声，比昨夜更加清晰、有力，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脚下大地微不可查的震颤，也牵动着空气中弥漫的混乱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汐，冲刷着所有人的神经。血浆翻涌的粘稠声音也愈发响亮，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贪婪吮吸感。

“地脉的能量……在被加速抽取。”涵婓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宫主……或者说他座下的王座，正在加速融合那亲王残肢的力量。这道裂缝，成了母树汲取血灵宫力量的另一条捷径。”他想起昨夜血浆中呈现的关于王座炼制的记忆碎片，心沉如铁。

“吼……”赤霄的呜咽声陡然拔高，变成了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低吼！它猛地站起身，赤红的兽瞳死死盯着裂缝被封堵的区域，颈后的鬃毛如钢针般根根倒竖！与此同时，涵婓和白羽同时脸色一变！

“退！”涵婓厉喝！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九幽之底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众人脚下猛烈炸开！整个兵器库废墟，连同周围大片区域的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掀起！

“啊——！”

“地…地陷了！”

“稳住！”

惊呼声、惨叫声、重物倒塌声瞬间混成一片！刚刚被寒铁板和岩石勉强封堵的裂缝处，那些沉重的封堵物如同玩具般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抛飞！加固的寒铁板扭曲变形，岩石粉碎！一股无法形容的、粘稠到极致的暗红色洪流，裹挟着刺鼻的腥臭和令人灵魂战栗的混乱怨念，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从地底深处狂暴地喷涌而出！

这不是缓慢的渗出，而是毁灭性的喷发！

粘稠如胶、闪烁着诡异光泽的暗红血浆，瞬间冲上数十丈的高空！如同一条来自地狱的血色巨蟒，在灰暗的天穹下狂乱地扭动、膨胀！喷涌的冲击波将离得最近的数十名血刃卫像稻草人般掀飞，惨叫着撞在远处的断壁残垣上，筋断骨折！更多的士兵被溅射的血浆淋头浇下，那粘稠的液体仿佛拥有生命，一接触到皮肤就疯狂地向毛孔里钻，带来针刺般的剧痛和冰冷蚀骨的怨毒意念！

“呃啊啊——！”一名被血浆浇透的士兵抱着头颅在地上疯狂翻滚，双眼瞬间被染成血红，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死亡与绝望的战争幻影在他眼前闪回！他猛地抽出腰刀，毫无理智地砍向身边的同伴！

这仅仅是开始！

天空，被染成了血色。

喷涌到高空的血浆并未落下，反而在高空弥漫、扩散，与空气中浓郁的幽冥气息和尚未散尽的兵煞戾气剧烈反应。粘稠的液滴迅速凝结、膨胀，化作亿万颗暗红色的、米粒大小的“血珠”！

血雨，开始了。

这不是寻常的雨水，而是由亿万颗饱含着混乱记忆碎片和幽冥怨念的“记忆血珠”构成的倾盆暴雨！每一滴“雨珠”，都像一颗微型的灵魂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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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噗！”

密集如鼓点的声音响起，是血珠砸落在盔甲、地面、皮肤上的声音。紧接着——

“不！不要过来！！”

“娘——！”

“杀！杀光他们！哈哈哈哈！”

“火…好大的火…宫殿塌了…圣主…圣主倒下了！！”

整个废墟，以及周边被血雨笼罩的军营区域，瞬间化作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地狱！

被血珠淋到的士兵，无论修为高低，精神防线都在瞬间遭受了毁灭性的冲击！无数来自远古战场、来自被幽冥吞噬的文明、来自圣主陨落那一刻的破碎记忆画面，如同最恐怖的梦魇，蛮横地塞入他们的脑海！这些记忆碎片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绝望、背叛、以及毁灭时的无尽怨毒！它们相互冲突、叠加、扭曲，足以在瞬间摧毁任何正常人的理智！

有人抱着头颅在地上翻滚，涕泪横流，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有人双目赤红，挥舞着兵器不分敌我地疯狂砍杀，口中嘶吼着早已消逝的敌人名字；有人跪在地上，对着虚空不断磕头，仿佛在祈求早已陨落的圣主宽恕；更有人被那陨落景象中蕴含的终极绝望所感染，直接抽出兵刃，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或脖颈！

精神崩溃！自残！疯狂杀戮！场面彻底失控！

“结阵！守住灵台！别去看那些幻象！”雷烬嘶声力竭地吼叫着，他同样被几颗血珠击中，额头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密布，正拼命运转血灵之力抵抗着脑海中的混乱冲击。他带着少数还能勉强保持一丝清明的亲卫，试图结成防御圈，但瞬间就被周围陷入疯狂的士兵冲得七零八落。

白羽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寒铁剑并未出鞘，但他的双指并拢如剑，每一次点出，都带着一缕极寒的魂力，精准地点在那些即将自戕或疯狂攻击同伴的士兵眉心！极寒之气暂时冻结其狂暴的精神冲击，让他们陷入短暂的僵直。但这只是杯水车薪，血雨的范围太广，陷入疯狂的人太多！

涵婓站在风暴的中心，暴雨倾盆，将他瞬间浇透。粘稠冰冷的血浆顺着发梢、脸颊流淌，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无孔不入的怨念低语。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亿万根毒针，狠狠扎向他的识海！

他看到：一片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宏伟天宫在崩塌，琉璃瓦和巨大的梁柱如同流星般坠落，砸碎下方无数蝼蚁般的生灵……

他看到：一个顶天立地、散发着无尽光辉与威严的身影（圣主！），被数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缠绕着幽冥根须的漆黑锁链洞穿了胸膛和四肢！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几道隐藏在阴影中的模糊身影……

他看到：圣主陨落前那最后的一瞥，目光穿透了时空，带着无尽的悲悯、愤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似乎正看向……血灵宫的方向？！

他看到：圣主崩碎的神躯碎片，如同燃烧的星辰，坠向大地，其中最大的一块，裹挟着最后的守护意志，狠狠砸向一片翻涌着无数巨大根须的、如同活物般的漆黑森林（母树核心？）！撞击点爆发出净化一切的璀璨白光……

“呃！”涵婓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眉心的紫金魂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上面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几分！圣主陨落的真相，那直击灵魂的悲壮与背叛，以及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流，即使是他也感到难以承受！魂印深处那丝天雷之力被刺激得狂暴起来，在经脉中乱窜，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统帅！”白羽闪身而至，一道冰寒的屏障瞬间撑开，暂时阻隔了倾泻而下的血雨。

涵婓猛地甩了甩头，强行将那些足以令人疯狂的记忆碎片压下，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他看到了！虽然只是碎片，但那绝对是圣主陨落的真相！那缠绕着幽冥根须的锁链，那隐藏在阴影中的背叛者身影……还有圣主最后看向血灵宫方向的那一眼！

这血雨，是幽冥的污染，更是被掩盖了万古的、血淋淋的控诉！

“必须阻止！必须封存这些记忆！”涵婓的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嘶哑。他看到了周围炼狱般的景象，士兵在自相残杀，在疯狂自毁。这血雨不仅是杀戮的武器，更是母树的养料！它能滋养根须，滋养果实，最终成为毁灭文明的养分！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魂印濒临崩溃的剧痛，强行调动魂力。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指尖牵引着自身精血与魂印之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繁复玄奥的血色轨迹！

“血灵封禁·镇魂印！”

一个由无数血色符文构成的、散发着古老镇压气息的光印瞬间成型，朝着裂缝上方喷涌的血浆洪流核心处狠狠印去！这是血灵宫秘传的封印术，专门针对精神污染和怨念聚合体。

血印没入翻滚的血浆洪流。

然而，预想中的镇压并未出现！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入冷水！那看似强大的血灵封印印，在接触到记忆血浆的瞬间，其上的血色符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融！血浆中蕴含的混乱意志和幽冥怨念，其层次之高、力量之诡异，远超寻常！血灵宫传承的封印术，在这源自幽冥核心、承载着圣主陨落真相的记忆污染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封印印仅仅坚持了不到三息，便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彻底崩碎！

涵婓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踉跄后退，被白羽一把扶住。强行施展封印术的反噬，让他本就重创的魂印雪上加霜，裂痕处甚至渗出丝丝缕缕的紫金色魂力！

“不行！层次不够！”涵婓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和决绝。血灵宫的传承，在真正的幽冥本源面前，似乎存在着某种先天的不足或被克制的缺陷！

就在这时——

“杀！杀光这些被污染者！他们是祸源！净化他们！”

一阵充满杀意的、整齐划一的怒吼声，如同冰冷的铁流，从废墟外围传来，瞬间压过了场中的混乱哀嚎！

赤瞳！

他率领着麾下最精锐的“血獠卫”，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强行撞入了这片混乱的血雨地狱！这些血獠卫全身笼罩在厚重的、铭刻着诡异暗红色符文的玄甲之中，连面部都被狰狞的獠牙面甲覆盖，只露出两道冰冷嗜血的红芒。他们手中持着特制的长柄战斧，斧刃闪烁着淬毒般的幽光。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每人腰间都悬挂着数个鼓囊囊的皮囊，散发出浓烈的药草混合着某种腥甜的气息——正是之前被涵婓查获的那种蕴含神经寄生孢子的“幽冥抗性药剂”！

赤瞳本人骑在一头狰狞的、覆盖着骨刺的巨型蜥蜴状妖兽背上，猩红的披风在血雨腥风中猎猎作响。他脸上没有丝毫对眼前惨状的怜悯，只有一种冷酷到极致的“肃清”决心。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穿透雨幕，牢牢锁定在裂缝边缘的涵婓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奉宫主密令！”赤瞳的声音灌注了雄浑的血灵之力，如同惊雷般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开，盖过了所有的哀嚎与厮杀声，“记忆血雨，乃幽冥至邪污染！凡受其沾染、精神崩溃者，皆已沦为母树傀儡，不可逆转！为免污染扩散，危害宫门根基，特令——就地净化！一个不留！”

“净化！净化！净化！”血獠卫齐声怒吼，战斧高举，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

“不！赤瞳大人！我们没疯！救救我们！”

“我是千夫长王虎啊！大人！我还能战！”

“别杀我！啊——！”

一些在血雨边缘、尚未完全崩溃或勉强保持一丝清明的士兵，听到这冷酷的“净化”命令，发出绝望的哀求和惨叫。

然而，赤瞳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他缓缓抬起右手，然后，狠狠挥下！

“杀！”

一声令下，血獠卫如同出闸的猛兽，悍然扑向那些陷入疯狂或正在挣扎的士兵！他们分工明确，三人一组。两人持沉重战斧，大开大合，毫不留情地劈砍着视野内所有活动的、沾染了血浆的身影！无论对方是哀嚎翻滚还是举刀反抗，在他们眼中都是必须清除的“污染源”！斧刃劈开骨肉的声音令人牙酸，鲜血混着暗红的血浆四处飞溅！

而第三名血獠卫，则负责“补刀”和“净化”。他们迅速靠近被同伴砍倒、尚未断气的士兵，动作熟练地从腰间皮囊中取出一个特制的金属喷筒，对准士兵的口鼻或伤口，毫不犹豫地按下机括！

“嗤——！”

一股墨绿色、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粘稠雾状药剂，精准地喷在目标身上！

“呃啊啊啊——！！！”

比之前被血雨侵蚀时凄厉百倍的惨叫声瞬间响起！那些被喷中的士兵，身体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剧烈抽搐、扭曲！皮肤迅速溃烂流脓，肌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眼耳口鼻中，瞬间钻出无数细小的、如同白色线虫般的活物！这些线虫疯狂扭动着，贪婪地吸食着宿主最后的气血和正在溃散的灵魂碎片！仅仅几个呼吸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这恶毒的“净化”药剂作用下，化作一滩不断冒着气泡、里面翻滚着白色线虫的腥臭脓水！

屠杀！一场以“净化”为名的、冷酷高效的大屠杀！

“赤瞳——！！！”涵婓目眦尽裂，胸中的怒火瞬间压过了魂印的剧痛，烧得他双眼赤红！他看得分明，那些所谓的“净化”药剂，正是之前被他在第78章查获、由宫主丹房流出、内含神经寄生孢子的毒药！赤瞳不仅用它来“净化”士兵，更是在借机灭口！灭掉所有可能目睹了圣主陨落真相的目击者！

“阻止他！”涵婓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他猛地推开白羽，就要冲向赤瞳！

“统帅！裂缝！”白羽冰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涵婓猛地回头！

只见那喷涌记忆血浆的巨大裂缝深处，随着地面上这场血腥屠杀的进行，无数被强行抽取的灵魂碎片和逸散的气血，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裂缝之中！

“咕嘟…咕嘟…咕嘟…”

裂缝中血浆翻涌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粘稠、欢快！那搏动的地脉之音也更加雄浑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