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幻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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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香甜的梦。

欧阳海回到混沌之初,在一片未知的海洋里漂浮。没有时间,没有界限,只有永恒的温暖和潮汐,随着心跳,缓缓起伏。

所有的杂念都被斩断,所有的因果不再纠缠。他重新回到母胎之内,重新经历又一次孕育。

无天无地,无神无圣,只有我,唯有我。

有一根纽带连接着他和母亲,将所有的恐惧遗憾都一一排出体外,只留下温暖的爱在脐带里缓缓流动。

在天外,似乎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喃喃祝福:“这孩子,一摸就知道是个强健的,就叫他欧阳海吧。”

他心里涌起无尽欢喜,努力将手脚伸出,触摸那柔软的一切。

当他再次睁开眼,眼帘中映着的是一双更温柔的双目。母亲伸出纤纤玉指,轻轻触摸着他的鼻头和小嘴。他嘴巴一张,发出响亮的啼哭。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走到身边,笑着说道:“这孩子,又饿了。”

他吮吸着甘甜的乳汁,一切过往都烟消云散,所有的记忆都被散落在风里。

欧阳海就这样长出乳牙,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缓缓长大。

母亲会带他辨识百草,父亲会给他讲解经史子集,三个人在无人打扰的地方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

父亲传授他五行基础,母亲教他辨别真幻,让他重新踏上修行路。

他学会了打猎,又学会种植,学会知识,甚至能以道法通晓天地间那些最真实的道理。

却唯有人心二字始终学不懂,看不透。

母亲抱着他,笑容恬淡:“人心啊,不需要学,也不需要看。只需要去感受和经历。”

他慢慢伸出手,放在母亲胸口,感受到那跳动的蓬勃生命力,脸上绽放笑容:“妈妈,谢谢你一直爱我。”

欧阳海睁开眼睛,向这段最美的梦境挥手告别,来到真实的世间。

他躺在一只巨大的九尾狐怀里,温暖一如梦中。自己的胸口上,那道巨大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块碗大的疤。

而在他体内正在蓬勃跳动的,又是什么?

欧阳海浑身颤抖,缓缓看向身边巨大狐狸的胸口:原本在那里的一颗妖心已经消失不见。

偌大的伤口上汩汩流着鲜血,九尾天狐已经气若游丝。

欧阳海拼命地将手按住母亲胸口,却无法阻止那些滚烫的血液漫过手指。

九尾狐一点一点低下头颅,看着在自己胸前忙碌的孩子,笑着出声:“真...真是一场美梦啊。我可不想醒来呢。”

欧阳海却根本不去听她说什么,只是徒劳地将流出的血一捧一捧送回她体内,呜咽不能言。

九尾狐爱怜地看着孩子,轻声道:“别哭,孩子,别哭。”

欧阳海终于停下手,看着巨大的狐狸,泪水无声流淌。

徐文丽轻轻抬起沾满自己鲜血的右爪,轻轻理顺儿子散乱的刘海,温言道:“孩子,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欧阳海轻轻点头,握着巨爪,将身体靠在毛茸茸的皮毛上。

当初一只天狐修炼的无聊,走出青丘,以捉弄人和妖的感情为乐。仗着建舟疼爱,就连应龙这样的色胚她也敢招惹。一度将几位圣祖迷得神魂颠倒,就连同性的凰华、毕方也对她情根深种。

说不得,如今毕方与饕餮之战,也是由她而起。

所以,妖界才会传说:情爱之毒,莫过青丘,九尾之殇,混淆阴阳!

哪知道她化身游历天下,却在十万大山里遇到个呆头呆脑的臭小子。自此一步步由假修真,从捉弄到沉迷。爱恨纠缠之下,被这人取了元阴,将自己道途分裂,更为他产子,修为大降。

于借假修真之道本已快走到尽头的九尾狐最终功亏一篑,未能圆满。

如今,为了救儿子,她将一身修为尽废,斩断道途,以自己的性命换儿子的性命,终于借着蜃梦侥幸成功。

而这一场穿越几十年的幸福大梦,竟然让她沉醉其中,不愿再醒。

徐文丽看着儿子,狐爪在他额头轻点:“我所有修为都已东流,唯有这一丝法则体悟还在,送给你啦。”说着长长叹出一口气,又道:“孩子,你父亲已经中了应龙之毒,心中欲望会左右他的意志。如果可以,就送他来见我。”

欧阳海才觉得脑中一凉,不知有多少术法规则被塞进脑中,然后又听到母亲如此惊人的话语,一时呆在原地。

九尾狐的身形慢慢缩小,九条尾巴也逐渐消失,最后变作一只小小的白毛狐狸,躺在地上,再不能言。

唯有一双如泣如诉的桃花眼中,诉说着还未说尽的一切。

孩子,我这辈子成真的两个梦,都是为你。

孩子,你要变强。孩子,你要送父亲解脱。

孩子,娘很爱你。

欧阳海将渐渐冰凉的狐狸抱在怀中,跪倒在地,仰头望天。

他说不出一句话,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身上的气势一涨再涨,从筑基到金丹,从金丹到元婴,然后迈入深不可测的圣阶。

身边的幻阵白雾都被这气势吹散,露出一片白茫茫雪景。只剩下一处处断壁残垣,诉说着这里曾经的雕栏玉栋。

欧阳海抱起母亲遗体,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向着自己的来时路,一步一步往山下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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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瑜和萌萌越过一道又一道山丘,却始终没有遇到任何故人。

整个蓬莱似乎将他放逐到世界尽头,只有无尽的白色涂抹在天地中。

范子瑜察觉到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幻境当中,却找不到幻阵的阵眼或枢纽,只能一步步走过万水千山,不知不觉白雪满头。

萌萌似乎也被严寒困扰,说话有气无力:“子瑜,你说我们还有多远?”

一条又一条皱纹无声无息刻在范子瑜的脸上,让他逐渐白了头发,弯下身躯,就连脚步都已蹒跚。听到萌萌问起,他提起全身力气,回答:“不远了,不远了。”声音中是说不清的苍老和疲惫。

萌萌悚然,从温暖的包裹中爬出,看到他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突然失声痛哭:“别走了别走了,我们不去了。”

范子瑜呼出一口气,身形佝偻几分,睁开浑浊的双目,问道:“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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