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珍馐暗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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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哗然。赵文弼面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子也忘了捋动。
章阁端着金樽的手猛地一颤,杯中那价值千金的琼浆玉液泼洒出几点,落在他绯色官袍前襟,洇开几团深暗的湿痕,刺目得紧。
长公主紧绷的肩线,在无人留意的宫灯阴影里,悄然松缓了几分。她微不可查地轻吁出一口气,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被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取代,旋即又被更深的、灼灼燃烧的好奇所覆盖——没有那些至关重要的秘制香料,丁君澜这丫头,究竟是如何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接下来的菜式,如同狂风骤雨,席卷而来,彻底颠覆了殿中所有王公贵胄对“珍馐”二字的认知。
“琉璃肉”——不过是御膳房规制里最寻常的五花肉条,此刻竟被炙烤得通体晶莹剔透,不见半分油腻的浊白,入口即化,只余下奇异的果木焦香与一丝丝勾魂摄魄的蜜甜缠绕齿颊,那是丁君澜急中生智,以蜂蜜并那神奇的“头抽”调出秘制酱汁,猛火快烤锁住肉汁的急智。
“素烧鹅”——主料更是寻常得令人咋舌,不过是规制中最下等的豆腐皮,却生生做出了近乎真实的鹅肉肌理口感,内里浸润着深沉醇厚的鲜美滋味,此乃以各种菌菇山珍干货,拼死熬炼出素高汤的精华魂魄,豆腐皮反复浸煨,方得此味。
“雪霞羹”——最普通的嫩豆腐,配以规制中份量被严格限死的寻常蟹黄,却在淋上那几滴琥珀色的“头抽”与滚烫花生油的瞬间,“滋啦”一声轻响,香气与鲜味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又骤然引爆!豆腐洁白胜新雪,蟹黄点点灿若云霞,直欲灼人眼目!
每一道菜呈上,都伴随着一片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声,以及凤座之上,静德皇太后越来越响亮、越来越不吝啬的击节赞赏。
“好!”“妙极!”“顺天楼”三字,被这位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一次次提及,字字句句,如同金科玉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响彻在珍馐罗列、金碧辉煌的寿安殿。
章阁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将至的天幕,握着金樽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泛出青白。
赵文弼则全然没了先前谈笑风生的从容,面皮灰败,眼神闪烁不定,仿佛一只被斗败后羽毛凌乱、垂头丧气的公鸡,连那身象征礼部尊荣的紫袍也失了光彩。
当最后一道压轴大菜“福寿双全”——实则是用细腻豆浆、澄澈蛋清混合了那神奇的野山花蜜,精心蒸制仿出的素燕窝羹,配以能工巧匠雕琢成玲珑寿桃形状的各色新鲜果泥——被宫人恭敬奉至凤座前时,太后已是凤心大悦,眼角眉梢皆是舒展的欢愉纹路。
“好!好一个‘福寿双全’!匠心独运,化凡俗为神奇!顺天楼,当赏!重重有赏!”太后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这寥寥数语,不仅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寿宴珍馐之争画上句点,更将顺天楼及其背后那个名为“太福祥”的商号,一举推上了令满殿朱紫都需侧目的荣耀之巅。
席间,一直按捺不动的鲁王陈泰鼎,此刻觑准时机,霍然起身。他高举手中满溢的金杯,声若洪钟,震得殿内嗡嗡作响:“太后圣明烛照!顺天楼能有此夺天地造化之奇技,全赖其东家秦文,慧眼识珠,知人善任,经营有方!此等经天纬地之才,若因区区商贾身份便困于市井之中,实乃我大梁朝廷之憾!更是天下之憾!”
他目光炯炯,如同实质的利剑,意有所指地扫过席间脸色已然铁青的赵文弼、章阁等人。
一直静坐如画中仙的长公主赵灵,此刻恰到好处地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羽在她瓷白无瑕的脸颊上投下两弯淡淡的、惹人怜惜的阴影。
那精致得如同工笔描画的唇角,抿起一丝若有若无、欲语还休的羞赧笑意。女儿家那份不便明言、却又呼之欲出的心事,便在这无声的婉转低眉间,悄然流露。
太后何等人物,目光如炬,瞬间便会意。她凤目流转,眼波深处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意味深长地扫过席间那几个如坐针毡、汗透重衣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微妙弧度。
她端起面前的金樽,语气转淡,却带着山岳般的无形威压,缓缓道:“秦文…哀家看,确是个妙人。安宁的眼光,哀家向来是信得过的。”她略作停顿,饮下杯中清冽的酒液,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钉,楔入众人心头,“至于那些个…陈规陋习,迂腐之言…”
她目光扫过赵文弼等人,后者俱是浑身一颤,头颅垂得更低,“也到了该改一改的时候了。”
大殿中的气氛,在珍馐的余香与这无形的刀光剑影交织下,变得愈发诡异而灼热,仿佛绷紧的弓弦。
寿宴的喧嚣渐渐沉落,如同退潮的海水。珍馐美馔撤下,换上各色时新瓜果与袅袅飘香的贡品香茗。
长公主赵灵借着更衣之机,悄然离席。心头的巨石虽已落下,但丁君澜如何凭空造出这“无米之炊”的奇迹,这疑问如同猫爪般,反复挠着她的心。
她步履虽力求从容,那华贵繁复的宫装裙裾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依旧带起细碎的环佩轻响。目标明确——御膳房侧院那处临时辟给顺天楼使用的偏殿。
然而,当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带着烟火油腻气的木门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心头骤然一紧,刚松下的那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喧闹繁华过后,偏殿内一片狼藉。杯盘碗盏堆积如山,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灶台余火噼啪作响。丁君澜背对着门,独自一人站在临窗的阴影里。
窗外透进的、带着凉意的微光,勾勒出她削瘦单薄的肩背线条,那肩膀正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一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悄然滑落,无声地砸在脚下沾满油污与尘土的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点深色的湿痕。
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没有力挽狂澜的得意,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像潮水般将她淹没,以及一丝…长公主从未在她这位精明干练的京都掌柜身上见过的、近乎脆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