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平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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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功元年春,神都洛阳万象神宫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流转着七彩光晕。武曌端坐在雕龙宝座上,指尖轻抚过鎏金扶手的螭纹,目光扫过阶下跪拜的群臣。

案头捷报上"孙万荣授首,契丹平定"的朱批犹在,墨迹未干的字迹与她眼角的笑意一同映在青玉砚中。

"王孝杰听旨!"上官婉儿展开明黄圣旨,声如莺啼。

身披玄甲的将军大步出列,青铜护心镜上还沾着塞外的尘沙。半月前他从潞水战场归来,坊间早已传遍他坠崖不死的传奇。此刻望着高台上凤目含威的女帝,王孝杰单膝跪地:"末将幸不辱命!"

"好!好!"武曌连道三个好字,扶手上的翡翠扳指撞出清脆声响,"听闻将军坠崖遇奇人相救,又率残部夜袭契丹粮草营,此等神勇,当为我大周将士楷模!"她忽然转头,目光如刀扫过武氏宗亲所在的班次,武攸宜、武三思等人纷纷低头避开锋芒。

暮色渐浓,万象神宫的千盏宫灯次第亮起。当王孝杰讲述到东硖石谷死战、潞水河畔绝地反击时,宴会上的金樽玉盏都忘了举起。武曌斜倚在九凤朝阳榻上,望着将军伤痕累累的面庞,恍惚间想起二十年前李治说她"纸上谈兵"的旧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太极弧线,那是她每日清晨必练的养生拳法,刚柔并济的招式,恰似她执掌天下的手腕。

"陛下,该用膳了。"上官婉儿轻声提醒。

武曌摆了摆手,目光仍紧盯着王孝杰染血的披风:"让御膳房将酒温上,今日要与将军痛饮!"她忽然起身,广袖翻飞间已踏出三步,双掌虚推,一招"白鹤亮翅"打得行云流水。满殿寂静中,唯有衣袂破空声沙沙作响,武氏子弟们看着姑母虽年逾古稀却依旧矫健的身姿,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夜渐深,琉璃灯将武曌的影子拉得老长。她饮尽杯中鹿血酒,望着阶下微醺的王孝杰,心中暗自盘算:契丹虽平,但吐蕃仍虎视眈眈。这柄利剑,该如何用在刀刃上?而远处武三思等人交头接耳的窃语,随着晚风飘来,却被她练拳时均匀的呼吸声尽数掩盖。

万象神宫的夜宴正酣,编钟与箜篌的乐声交织成绮丽的网。武曌打完太极后斜倚在金丝楠木榻上,鎏金香炉中升起的龙涎香萦绕身侧,将她眼角的细纹都晕染得朦胧。她端起夜光杯轻抿葡萄美酒,耳听着殿中丝竹,面上笑意渐浓。

袁天罡一袭道袍独坐席中在摇曳的烛火下更显超凡脱俗。当宫人捧着玉盏躬身行礼"国师请"时,他只是淡淡颔首,指尖轻叩杯沿饮下琥珀色的酒液。

望着殿中翩跹起舞的宫娥,这位名震天下的玄学家却觉百无聊赖,唯有案上龟甲纹路在烛火中明灭,似藏着未解天机。

乐声忽止,一名白衣少年怀抱箜篌款步上前。月光透过神宫穹顶的琉璃瓦洒落,映得他眉目如画,指尖拂过琴弦时,空灵的乐声如清泉流淌。武曌凤眸微眯,望着那少年腕间晃动的赤玉镯——那是雍州刺史府的家传之物。

"这孩子是?"她偏头问向身旁的上官婉儿,酒意醺然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

上官婉儿垂眸敛衽:"陛下明察,此乃雍州刺史之子章易之。擅音律,更..."她压低声音,"据内卫密报,其暗中钻研长生之术,府中私设丹房,广罗奇珍异草。"

武曌握着酒杯的手陡然收紧,葡萄美酒在杯中泛起涟漪。自垂拱年间起,她便遍访名道炼制金丹,此刻听闻竟有这样的人物,醉意朦胧的凤眸瞬间清明如鹰。

她凝视着章易之抚琴时专注的侧脸,忽想起方才袁天罡看这少年时,眉间那抹转瞬即逝的诧异。

"此人便交于你。"武曌将酒杯重重搁在案上,鎏金盏底与青玉案相撞发出清响,"好生安置在宫中,要什么尽管给。告诉那孩子,若能炼成.."她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本朝不吝万户侯之赏。"

上官婉儿领命退下时,瞥见袁天罡正摩挲着龟甲,面容隐在阴影中难辨神色。殿外夜色深沉,神都洛阳的万千灯火倒映在洛水之上,恰似银河坠入人间,而这场庆功宴的暗流,才刚刚开始翻涌。

暮春的新罗海岸,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细雨掠过嶙峋礁石。张起灵裹紧黑色斗篷,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玄鸣阁的旧址隐匿在云雾缭绕的山腰,断壁残垣间,褪色的飞檐翘角仍倔强地刺向天空,似在诉说往昔辉煌。

推开半掩的门,朽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院落里杂草疯长,几乎没过膝盖,几株枯树在风中摇晃,枯叶扑簌簌地落在他肩头。曾几何时,这里想必是庄严肃穆的修炼圣地,如今却只剩满地狼藉。

破碎的石碑横七竖八地倒在泥地里,依稀可见"玄鸣"二字,旁边散落着破碎的陶罐,陶片上的神秘符文早已模糊不清。

张起灵缓步走进主殿,靴底碾碎枯叶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堂里格外清晰。殿内梁柱倾颓,蛛网密布,神龛上供奉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斑驳的壁画。

壁画上的人物身着奇异服饰,手持法器,似乎正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但大多已被刻意损毁,残缺的面容透着诡异。

墙角处,一张腐朽的案几上散落着些泛黄的纸张,被雨水浸得发皱。张起灵俯身拾起,发现是些记载着修炼心得的残页,字迹潦草凌乱,有些段落还被人用朱砂重重圈画。他仔细辨认,发现其中多次提到"飒满"字样,心下微动,目光愈发凝重。

突然,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吹得梁柱间的残幔猎猎作响。张起灵警觉地抬头,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过。他身形如电,瞬间追了出去,却只见空荡荡的回廊。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地上新鲜的脚印通向后山。

沿着脚印追踪,他来到一处断崖边。脚印戛然而止,崖边的杂草有被踩踏的痕迹。张起灵俯身查看,发现崖壁上系着半截磨损的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垂入云雾深处。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转瞬即逝。

站在断崖边,张起灵凝视着云雾缭绕的山谷,思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