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枯荣针域护净土，夜半星图惊仙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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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枢是在一种奇异的“饱胀感”中恢复一丝意识的。

并非身体的满足，而是灵魂深处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整座混沌星域，沉重、混乱、又带着一种被撑裂的钝痛。眼皮像是被万年玄冰黏住，沉重得掀不开。耳边是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还有压抑的喘息，像是许多受伤的小兽在黑暗里呜咽。

他尝试挪动手指，回应来的却是撕裂般的剧痛，从识海蔓延到四肢百骸，尤其是眉心祖窍和胸口，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反复穿刺。枯荣道胎…那枚刚刚孕育不久、承载着苑主遗泽与他自身道途的光茧，此刻遍布蛛网般的裂痕，黯淡无光。核心处的魂种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带来一阵灵魂被抽离般的眩晕。

源生造化珠在识海深处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却同样疲惫的翠金色光晕，如同一个耗尽了力气的老友，正艰难地梳理着他体内混乱的能量流，抚慰着道胎的创伤。每一次造化源炁的流转，都像是在废墟中清理瓦砾，缓慢而吃力。

“窃取…造化…扰乱…归墟…”

“找到…你了…”

那冰冷彻骨、仿佛由亿万星辰寂灭之声汇聚而成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幽幽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烙印在神魂深处，带来一种被至高存在、被整个冰冷宇宙锁定的、无处遁形的巨大恐惧。

这恐惧，甚至盖过了身体的剧痛。

就在这时，胸口传来一点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温热和重量。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触感，伴随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铁蛋！

混沌星麟碑的恐怖召唤、自身血脉的暴走、吞噬寂灭之矛的疯狂、枯荣太极的强行转化…无数混乱恐怖的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最后定格的，是它眼中褪去冰冷、带着巨大痛苦和茫然砸落下来的画面。

它还活着！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这小家伙的心疼，瞬间冲淡了那冰冷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楚云枢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缝。

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水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那片摇摇欲坠的淡绿色光幕——“长春不老”守护大阵。光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裂痕，光芒极其微弱，如同随时会熄灭的残烛，顽强地笼罩着下方一片不大的区域。光幕之外，是依旧被枯寂魔气笼罩的、死寂而破碎的山谷废墟，焦黑的断壁残垣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狰狞的巨兽骨架。光幕之内，则是相对干净的一片焦土地面，被粗略地清理过。

他正躺在一张简陋的、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藤编担架上。周围影影绰绰，或坐或卧着许多身影。是百草苑的弟子们。他们大多带着伤，有的裹着渗血的布条，有的脸色苍白如纸，相互依偎着取暖，脸上写满了疲惫、惊惧和尚未散去的绝望。几个药堂的弟子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在光幕边缘开辟出的一小片土地上，栽种着一些蔫头耷脑、却散发着微弱生机的药草幼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苦涩的药草气息。

“楚长老…楚长老的眼皮动了！”一个带着哭腔、又充满惊喜的少女声音响起，有些耳熟，似乎是那个叫小芸的丹房弟子。

呼啦一下，几张疲惫却写满关切的脸庞凑近了担架边缘。林风长老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挤在最前面，仅存的独臂按在担架边缘，手背上青筋毕露，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此刻却闪烁着激动的水光：“云枢！云枢小子！你…你感觉怎么样？”

“水…”楚云枢喉咙干得如同砂纸摩擦，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快！水！”林风长老急忙回头低吼。立刻有弟子递过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是清澈的泉水。

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楚云枢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终于落在了自己胸口。

那里，蜷缩着一团深蓝色的毛球。正是铁蛋。

小家伙的状态看起来…很奇妙。原本蓬松顺滑的深蓝色绒毛，此刻显得有些黯淡无光，甚至部分区域还残留着几缕不易察觉的、仿佛被墨水浸染过的幽暗痕迹，如同褪色未净的污渍。最显着的变化在它的眼睛——三只紧紧闭着的金色竖瞳周围，那原本缓慢旋转的混沌星云，此刻仿佛经历了一场宇宙风暴，变得异常“活跃”。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幽暗光泽的星尘碎屑，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砂，在原本混沌的星云背景中疯狂地、无序地穿梭、碰撞、湮灭，又重生！每一次碎屑的湮灭与重生，都逸散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得令人心悸的寂灭与混沌交融的气息。

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呼噜声中带着一种吃撑了的、极其痛苦的哼唧，偶尔还抽搐一下，像是在噩梦中挣扎。但它的体温是温热的，爪子还无意识地抓挠着楚云枢胸口的衣襟。

楚云枢心中稍安。能睡，能吃撑，还能做噩梦哼唧…这说明最危险的冲突期暂时过去了。那被强行吞噬、又被枯荣太极转化的寂灭碑文能量，正在它混沌本源深处发生着某种未知的融合与蜕变。这过程必然痛苦万分，但至少，铁蛋自身的灵性，保住了。

“它…怎么样了？”楚云枢看着铁蛋，声音依旧嘶哑。

林风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敬畏中带着浓浓的后怕：“这小祖宗…可把我们都吓死了！你倒下后，它也昏死过去，砸在你身上。丹霞仙子说它体内力量极其狂暴混乱，但似乎被什么…锁住了？暂时没有爆发的迹象。就是一直这么昏睡着，身上那股子吓死人的气息时强时弱，大家都不敢靠近…除了你。”老长老顿了顿，压低声音，“它好像…只认你身上的气息？我们想把它挪开给你疗伤，它爪子抓得死紧，还无意识地龇牙…没办法，只能让它趴着了。”

楚云枢嘴角扯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这小混蛋…他尝试抬起还能勉强活动一点的右手，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落在铁蛋有些黯淡的脊背绒毛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除了熟悉的温热和毛茸茸，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仿佛触摸的不是一只小兽，而是一片正在经历创世与灭世轮回的、微缩的混沌星域。指尖下，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幽暗星尘碎屑穿梭湮灭带来的细微震颤，以及一股沉睡中的、源自混沌本能的吞噬与转化之力。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触碰，铁蛋在昏睡中无意识地往楚云枢的手心拱了拱，痛苦的哼唧声都微弱了一些，呼噜声似乎也平稳了一点点。

“它…需要时间。”楚云枢收回手，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奇异触感，对林风长老低声道。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医者诊断后的笃定。

就在这时，一股清冷如月华的气息靠近。丹霞仙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担架旁，七彩霞光内敛，清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尤其是那双眸子，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和凝重。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楚云枢惨白如纸的脸上，眉头微蹙，随即又扫过他胸口蜷缩的铁蛋，最后定格在楚云枢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如同被无形之力灼伤的血痕上——那是强行构建神魂桥梁、对抗星麟碑意念留下的道痕！

“你的道胎…伤得很重。”丹霞仙子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多了一丝凝重。“神魂本源透支，枯荣道胎濒临破碎，更麻烦的是…”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剑，“那道意念留下的烙印。冰冷、死寂，带着归墟的标记，如同跗骨之蛆，在持续侵蚀你的神魂根基，干扰道胎的自愈。”

楚云枢心中一凛。他自然能感受到那烙印的可怕，如同附在神魂上的寒毒，不断散发着冻结生机的寒意。若非源生造化珠在艰难抵御梳理，他的情况只会更糟。

“仙子…可有办法？”林风长老急切地问。

丹霞仙子微微摇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那等存在的意念烙印，远超我等境界理解。强行拔除，恐有魂飞魄散之危。只能靠他自身道基硬抗，辅以外力滋养，徐徐图之。”她看向楚云枢，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当务之急，是稳住你的道胎，恢复一丝自保之力。否则，那烙印便是无根之木，我等尚能设法压制延缓。若道胎彻底崩碎…”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担架旁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道胎崩碎，轻则道基尽毁沦为废人，重则魂飞魄散！

“需要…做什么？”楚云枢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识海的剧痛。

丹霞仙子目光扫过这片在淡绿光幕下勉强维持的、不足百丈的“安全区”，又看向光幕外那依旧被枯寂魔气笼罩、死气沉沉的废墟山谷，以及山谷上空那片虽然暂时平静、却依旧如同巨大伤口般撕裂着空间的西南黑暗苍穹。

“此地，已成绝地靶心。”她的声音冰冷，带着洞穿世事的清醒，“混沌星麟碑的波动虽暂歇，但那道意念既已锁定，葬星渊的魔崽子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下一次袭击，随时可能降临，而且…必然远超之前！仅靠这残破的‘长春不老’阵，和一群伤兵残将，绝无幸理。”

她的话如同冰锥，刺破了劫后余生的一丝虚假安宁，让所有听到的弟子都脸色煞白，眼中重新涌上绝望。

“那…那怎么办？难道我们…”有弟子声音发颤。

“逃？”丹霞仙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带着一个昏迷的长老，一只随时可能爆发的混沌凶兽，一群连御空都困难的伤兵，在这枯寂魔气弥漫、葬星渊魔修虎视眈眈的地界…能逃到哪里去？”她的话残酷，却无比真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众人。刚刚因为楚云枢苏醒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打入谷底。

“所以…”丹霞仙子清冷的目光最终落回楚云枢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不仅不能逃，还要把这里…变成一座堡垒！一座能抵御魔修、隔绝窥探、并为你和这小家伙提供恢复环境的…枯荣净土！”

“堡垒？净土？”林风长老愕然，“就凭现在…”

“就凭他！”丹霞仙子打断他，玉指指向担架上的楚云枢，“还有他那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枯荣金针！”

楚云枢心神剧震，瞬间明白了丹霞仙子的意图！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利用枯荣金针，以自身残存的道韵和造化源炁为引，结合此地残存的守护阵基和地脉生机…强行构筑一个临时的、笼罩这片安全区域的“枯荣针域”！

“仙子是说…”楚云枢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嘶哑，“以针…布阵？”

“不错！”丹霞仙子眼中精光一闪，“你以金针救人，能精准刺穴，调和阴阳枯荣。那么，以金针为阵眼，以枯荣道韵为阵纹，勾连地脉残存的生机，撬动此地残留的守护阵意…未必不能在这废墟之上，强行开辟出一方隔绝外邪、滋养生机的临时领域！此领域无需长久，只需撑到你二人恢复一丝行动之力，或…援军到来！”她说到“援军”二字时，语气极其不确定。

风险巨大！楚云枢此刻的状态，强行催动枯荣金针布阵，无异于在油尽灯枯的残躯上再点一把火，随时可能彻底焚毁道胎！而且，以他目前对枯荣大道的理解，以及对阵法之道的浅薄造诣（主要靠造化珠推演），布下能抵御葬星渊后续袭击的领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是…唯一的生路。”丹霞仙子看穿了他的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要么搏一线生机，要么…在此地等死，化为枯寂魔修功法的养料！楚云枢，你选哪个？”

担架旁一片死寂。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楚云枢惨白的脸上，充满了希冀、祈求，还有深深的恐惧。林风长老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独臂用力拍了拍担架边缘。

楚云枢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布满血污和恐惧的脸庞，扫过胸口那蜷缩着的、正经历痛苦蜕变的小小毛团，最后落在自己染血的、微微颤抖的右手上。

医者，掌生，亦掌抉择。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抽走了他残存的全部力气，牵动着识海道胎一阵剧痛。再睁开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和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针…来！”

声音嘶哑微弱，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激荡起所有人心中的波澜！

嗡！

数声清越的颤鸣响起！之前被楚云枢收回、蕴养在袖内空间（源生造化珠的微弱储物功能）的枯荣金针本体，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决死的意志，瞬间浮现于他身前！针体之上，翠金色的光芒虽然黯淡，却依旧流转不息，枯寂与涅盘的道纹顽强地闪烁着，如同不屈的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