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阿依娜:父亲母亲,你们可好?乌云琪:姑娘你找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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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里的风带着沙棘果的甜香,阿依娜往前走了三步,脚下的牧草忽然变得柔软,像踩在晒过的羊毛毡上。
她认得这味道。是母亲乌云琪煮奶时总爱加的沙棘,要从克鲁伦河下游的灌木丛里采,果皮上沾着河泥的腥气,煮出来的奶却带着点太阳晒过的甜。
毡房的轮廓在雾里渐渐清晰。白色的毡帘上绣着狼头纹,门帘边挂着串风干的红柳——那是父亲也先的习惯,每次猎到黄羊,就把红柳枝串着羊骨挂在门边,说是能引来草原的守护神。
阿依娜的指尖有些发颤。她离开瓦剌时才八岁,可这顶毡房的样子,却像刻在骨子里。灶台上的铜锅,墙角的弓箭,甚至母亲捻线时坐着的羊毛毡,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吱呀”一声,毡帘被风掀起一角。
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是木勺碰着铜锅的轻响,混着女子低低的哼唱。那调子阿依娜太熟了,是母亲哄她睡觉时唱的摇篮曲,用瓦剌语念着“风停了,雨住了,我的小狼该归窝了”。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了毡帘。
火塘里的牛粪正烧得旺,火苗舔着铜锅底,把满室的奶香烘得越发浓稠。一个年轻的女子背对着她,坐在羊毛毡上捻线,天蓝色的长袍垂在地上,发间别着支银狼头簪,阳光从毡房顶上的透气孔漏下来,在她发间晃成金斑。
听见动静,女子回过头。
阿依娜的呼吸猛地顿住。
是母亲。
不是记忆里鬓角带霜、总爱叹气的模样,是年轻的乌云琪。眼角没有细纹,嘴唇饱满得像刚摘的沙棘果,只是那双眼睛里,带着几分警惕的好奇,像看见陌生猎物的母狼。
“你是谁?”女子放下手里的线轴,银簪在火光里闪了闪,“怎么闯进来的?”
阿依娜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风沙堵住。她想说“阿妈,是我啊”,想说“你煮的奶太烫了,我总爱偷偷往里面掺河水”,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细碎的气音。
倒是女子先注意到了她身上的披风。那是件深棕色的羊毛披风,领口绣着缠枝莲——是母亲当年亲手缝的,用的是从大明商人手里换来的丝线。
“这披风……”女子的眉头皱了皱,“看着有点眼熟。”
“是您给我的。”阿依娜终于挤出句话,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草,“那年冬天,您把我裹在里面,藏在运羊毛的马车下……”
“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女子打断她,语气淡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簪,“我从没见过你,更别说给你披风。这披风是我刚做的,准备给……”她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不能说的事,转而往门口看了眼,“我丈夫快回来了,要是迷路了,等他回来让他送你回部落。”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马蹄声,接着是爽朗的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乌云琪,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阿依娜猛地回头。
年轻的也先掀帘进来,肩上扛着只肥硕的黄羊,皮袍上沾着草屑和血渍,眼睛亮得像草原的星星。他比记忆里高大许多,肩膀宽得能扛起半只羊,可眉眼间那股桀骜的劲儿,和她最后见他时一模一样。
看见阿依娜,也先愣了愣,把黄羊往地上一扔,羊血溅在羊毛毡上,开出朵暗紫的花。“这是谁家的丫头?穿得倒体面。”
“阿塔。”
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阿依娜自己都吓了一跳,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她有多少年没喊过这个词了?从逃离瓦剌那天起,这个词就被她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连琪亚娜都没听过。
也先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几步走到乌云琪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目光却像刀子似的刮过阿依娜:“你叫她什么?”
乌云琪的脸一下红了,又气又急:“也先,别胡说!她好像认错人了……”
“认错人?”也先冷笑一声,指着阿依娜身上的披风,声音陡然拔高,“这披风是你给她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女儿’?”
阿依娜的心猛地一沉。她看见母亲的嘴唇哆嗦着,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油灯。
“我不认识她!”
乌云琪猛地站起来,银簪从发间滑落,掉在羊毛毡上发出轻响,“这披风是我给……”她又顿住了,双手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娘家是兀良哈部的首领,怎么会做这种事!”
“哪种事?”
也先的声音更冷了,他盯着乌云琪,像在审视猎物,“是瞒着我养了个私生女,还是当年嫁给我时,就没说清自己的底细?”
争吵像冰雹似的砸下来。阿依娜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她想解释,想告诉他们“我是十几年后的阿依娜”,想指着母亲的银簪说“这是您生我的时候,阿塔送您的贺礼”,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父亲母亲互相猜忌,看着母亲红着眼眶辩解,看着父亲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原来在她出生之前,他们之间就藏着这样深的裂痕,像草原上的冰缝,看着不起眼,却能在某天裂开万丈深渊。
铜锅里的奶“咕嘟”一声溢出来,烫在火塘边的石头上,发出焦糊的味。
也先还在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黄羊的血腥味混着焦奶味,让阿依娜一阵反胃。她转身想逃,却被门槛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手掌触到的地面忽然变软,像陷进了沼泽。迷雾重新涌上来,把毡房、争吵、还有那股沙棘果的甜香,都一点点吞了进去。
最后消失的,是母亲望着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怨,只有一种很深的、说不清的疲惫,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