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琪亚娜:去那儿?(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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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亚娜:去那儿?
琪亚娜的手顿在包袱皮上,蓝布的褶皱在她指间堆成小山。晨光从帐顶的透气孔漏下来,在她发顶晃成个圆斑,像小时候在瓦剌,母亲用羊毛线给她扎的红头绳。
“姐姐是说……现在就回瓦剌?”
她的声音有点发飘,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包袱角的流苏——那是她昨夜连夜缝上去的,想着姐姐要是路上闷了,能揪着流苏解闷。
阿依娜没立刻答,只侧头看向窗外。老榆树的叶子被风掀得哗哗响,有片嫩黄的新叶打着旋儿落下来,贴在窗纱上,像只停驻的蝴蝶。“不是回瓦剌的帐篷,”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草木的潮气,“是先去大同。”
“大同?”琪亚娜把包袱往榻边一放,快步凑到窗前,顺着阿依娜的目光往外看。宫墙的飞檐在远处的雾里若隐若现,大同在更北的地方,过了长城就是草原的边缘。“去大同做什么?那里现在只有些守军,连个像样的驿站都……”
“去见个人。”
阿依娜打断她,指尖在暖手炉上画着圈,艾草的热气透过布面,在她手背上烙出片浅红,“徐有贞刚才说漏了嘴——苏和在鞑靼的战俘营,可他没说,那战俘营离大同只有三天的路。”
琪亚娜的心猛地一跳。苏和……这个名字像块被雪埋了多年的石头,此刻被阿依娜轻轻一拂,就露出了底下的棱角。
她记得那个总跟在姐姐身后的少年,骑术不算好,却总爱抢着给姐姐牵马,说“阿依娜的马认生,只有我能牵”。那年她们逃离瓦剌,苏和追着马车跑了二里地,摔在雪地里,怀里还揣着给姐姐的奶疙瘩。
“可……可鞑靼的战俘营守卫森严,”琪亚娜的声音有点发紧,“咱们就两个人,怎么救他出来?陛下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是去救人。”
阿依娜转过头,眼里的光很淡,像克鲁伦河结冻前的水面,“是去看看。徐有贞那种人,话里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但他提苏和时,眼神晃了一下——那是怕我不信,特意编的细节,反而露了破绽。”
她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暖手炉上歪歪扭扭的针脚,“但万分之一是真的呢?苏和手里有半块玉佩,那是父亲给的信物,能调动当年跟着父亲打天下的旧部。假阿依娜现在能拉拢东部,靠的就是那些旧部里的叛徒,要是苏和能……”
她没说下去,但琪亚娜懂了。就像姐姐总说的“草原的火要分着烧”,她们现在手里的火星太少,得找到能添柴的人。
帐外传来宫女的脚步声,说是朱祁钰派人送来了新的药材。琪亚娜连忙把包袱往榻下塞,却被阿依娜按住了手:“别藏了,陛下早晚要知道的。”她掀开被子,挣扎着要下床,“帮我换身利落的衣裳,别穿宫里的锦缎,太扎眼。”
琪亚娜找来件灰布的短袄,是她前几日让裁缝做的,想着万一要出宫,穿这个方便。
衣服的领口有点紧,她给阿依娜系扣子时,指尖触到姐姐颈后的皮肤,凉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的石头。“还是再歇歇吧,”她忍不住劝,“李院判说你至少要再养半个月,不然路上风一吹,病又该重了。”
“等不起了。”
阿依娜轻轻挣开她的手,自己系上最后一颗扣子,动作有些迟缓,却很稳,“假阿依娜既然敢让鞑靼喊‘请真公主’,肯定已经在东部布好了局,说不定此刻正盯着大同的关口,就等我自投罗网。”她拿起榻边的狼皮手套,是母亲当年给她做的,掌心磨出了洞,她让琪亚娜补了块鹿皮,“咱们偏不去钻那个圈套,去大同城外的草料场等。那里是瓦剌和大明互市的老地方,总有些认识父亲的老牧民在,能打听些消息。”
琪亚娜看着姐姐把暖手炉揣进怀里,又把那半块玉佩塞进袄子内袋,忽然蹲下身,把脸埋在阿依娜的膝头:“我也去。”
“你不能去。”
阿依娜的手落在妹妹发顶,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轻轻拍着,“宫里需要有人盯着。徐有贞在狱里还能送信,说明他的人没散,你得帮我看着他,看看他到底和假阿依娜有什么牵扯。还有陛下那边……”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陛下待咱们不薄,但大明有大明的难处,他未必肯让我带太多人走。你留在宫里,比跟着我有用。”
琪亚娜的眼泪打湿了阿依娜的裤脚,像小时候打翻了奶碗,湿乎乎的一片。“可我怕……”她哽咽着说,“怕你像上次那样,一走就是好几年,我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
阿依娜的指尖僵了僵。那年她们在瓦剌的毡房被围,母亲把她塞进运羊毛的马车,让琪亚娜引开追兵,她趴在车缝里,看着妹妹的红披风在雪地里越来越小,像朵被风吹走的花。直到三年后在京城重逢,琪亚娜胳膊上还留着被箭射穿的疤。
“不会了。”
她拉起琪亚娜的手,把暖手炉塞进她掌心,“这个你留着。等我到了大同,就托牧民给你带消息,信上画个小狼头,就像也平那样,你一看就知道是我。”
琪亚娜握着暖手炉,指尖触到里面艾草的硬梗,忽然想起姐姐说的“自己人缝的才暖”。她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李院判给的药丸,治风寒的,你带着。还有这个……”她又摸出块桂花糕,是早上没吃完的,用油纸包着,“路上饿了垫垫,比干粮好吃。”
阿依娜把东西一一收好,忽然笑了:“你倒像个送亲的嬷嬷。”
“才不是,”琪亚娜也笑了,眼泪却还挂在睫毛上,“我是怕你忘了回来的路。”
收拾停当已是未时。阿依娜换上灰布短袄,头发简单挽成个髻,用根木簪别着,看着像个寻常的北地女子。琪亚娜送她到宫门口,朱祁钰派来的护卫已经牵着两匹枣红马等在那里,马鞍上裹着厚毡,是怕颠着她的身子。
“陛下知道了?”阿依娜看向护卫。
“陛下说,”护卫躬身回话,声音很稳定“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只是这几个人您得带着,都是在北地待过十年以上的老兵,熟路。”他递过来个锦囊,“陛下还说,若是遇到难处,就打开这个,里面有调兵的信物。”
阿依娜接过锦囊,入手很沉,想来里面是朱祁钰的私印。她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没说话——有些谢,说出来反而生分。
琪亚娜把最后一个包袱递给她,里面是件叠好的羊毛披风,是母亲当年给父亲做的,后来父亲不在了,就留给了她。“夜里冷,披上。”她帮阿依娜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指尖在她耳后停了停,“到了大同,记得喝热茶,别像在瓦剌时那样总喝冷水。”
“知道了。”阿依娜翻身上马,动作不算利落,却坐得很稳。她勒住缰绳,回头看向琪亚娜,阳光落在她脸上,把那些病气都照淡了些,“等我消息。”
枣红马“嘶”地叫了一声,扬起前蹄。护卫们也纷纷上马,一行人慢慢出了宫门,灰布的身影混在往来的行人里,很快就只剩下个模糊的小点。
琪亚娜站在宫门口,手里还攥着那个暖手炉,艾草的清香混着宫墙下的槐花香,让她想起小时候在瓦剌,姐姐总说“槐花落在奶茶里,能尝到春天的味”。她望着阿依娜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姐姐不是去赴险,是去寻那春天的味——就像母亲说的,等冰雪化了,风里自然会带着花开的消息。
风从城墙根溜过,掀起她的衣角,暖手炉里的艾草窸窣作响,像在数着日子。琪亚娜摸了摸袖袋里的小瓷瓶,那是她偷偷藏的毒药,若是徐有贞敢耍花样,她不介意做回当年那个敢引开追兵的丫头。
转身回宫时,她看见老榆树上的麻雀又飞回来了,正落在刚才阿依娜站过的地方,啄着地上的草籽。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织成张网,像个温柔的陷阱,却让人甘愿等着猎物归来。
帐里的铜漏还在滴答响,矮几上的银耳羹已经凉透了,碗边结着层浅白的膜,像极了克鲁伦河刚结的薄冰。琪亚娜走过去,把碗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甜里带着点凉,让她想起姐姐说的“瓦剌的日子,苦中总有暖”。
她想,等姐姐回来,一定要让厨房再熬一锅沙棘奶,这次她要自己煮,把沙棘果碾得烂烂的,连核都不剩,让姐姐尝尝,没有母亲在,她们也能煮出当年的甜味。
宫墙外的马蹄声渐渐远了,混在市井的喧嚣里,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慢慢漾开,却在心里留下了圈,等着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