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火塘边的雪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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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娜猛地回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铺开:“信什么?信汉人的甜言蜜语?信那宫墙里能养出草原的狼?”
“信他敢在徐有贞面前护着她。”苏和指着毡墙上的狼皮地图,“你父亲当年跟鞑靼大汗结盟,不也是信他敢跟明军对垒?琪亚娜掼掉带钩时,朱祁钰要是后退半步,她现在早成箭下鬼了。可他扑上去了,像头护崽的狼——草原上的人,不就认这个吗?”
火塘里的铜环渐渐凉了,阿依娜捡起它,指尖被烫出个红印也没察觉。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把镶玉弯刀递给鞑靼大汗时说:“情分这东西,看的不是血统,是敢不敢把后背交给对方。”当时她不懂,现在听着苏和说朱祁钰在冰河边的样子,心里那堵坚冰似的墙,突然裂了道缝。
“徐有贞的兵卒都带着弩箭。”苏和往锅里倒了些马奶,“朱祁钰把琪亚娜护在怀里时,后心对着那些箭口,就那么骑着马慢慢走。我在芦苇丛里数着,他后襟被冰碴划破了三道口子,却没回头看一眼——换作是你父亲,当年会不会为盟友这么做?”
阿依娜没说话,只是把那块铜环紧紧攥在掌心,直到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毡房外的狼嗥又起,这次听着竟不像在嗥,像谁在远处轻轻叹了口气,绕着毡房转了圈,慢慢没了声息。
“琪亚娜被护在身后时,突然笑了。”苏和往锅里撒了把盐,汤沸起来的声音像春蚕在啃桑叶,“她从怀里摸出个铜哨,吹了三声,河对岸的柳树林里就冲出二十多个黑衣人,个个骑着黑马,马鬃上系着红布条——那是瓦剌死士的记号,当年跟着也先大人打土木堡时,我见过。”
阿依娜的银锁“当啷”掉在地上,滚到火塘边。她弯腰去捡时,指尖被烫了下,却没觉得疼——那年父亲的死士就是系着红布条,在克鲁伦河渡口拦住了追杀她们姐妹的明军,为首的汉子胸口插着三支箭,还笑着说“小主子们快逃,我们替你们挡着”。
“徐有贞的兵根本不敢追。”苏和把铁铲往锅边一靠,金属碰撞声惊得其其格缩了缩脖子,“朱祁钰搂着琪亚娜上了马,那匹白马是西域进贡的,当年鞑靼大汗想要求赐,明廷说‘非亲王不得骑’。如今倒好,载着个瓦剌女子,大摇大摆地往行宫去,徐有贞气得拔剑劈了旁边的柳树,树皮飞溅得像雪片。”
毡房外传来狼嗥,这次离得极近,像是就在门帘外。巴图猛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刀上,苏和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是我们的人。”她从靴筒里摸出个哨子,吹了声短促的音,外面的狼嗥立刻变了调,像在回应,“我在监牢里跟萨满约好的,狼嗥三声是平安,四声是有急信。”
其其格端着陶碗的手在抖,奶沫洒在衣襟上,她却只顾着看苏和:“姑娘,那琪亚娜姑娘……她在宫里安全吗?我听说徐有贞的徒弟在锦衣卫当差,专抓跟瓦剌沾边的人。”
“安全?”苏和嗤笑一声,捡起地上的银锁扔给阿依娜,“她敢揣着瓦剌的铜哨进明廷,就没怕过不安全。萨满说,她进东宫的第二天,就把朱祁钰书房里的《大明律》烧了,说‘这纸上的规矩,管不着草原上来的人’。”
阿依娜摩挲着银锁上的“平安”二字,忽然想起琪亚娜小时候偷父亲的酒喝,醉了就躺在狼皮地毯上,说“将来我要嫁给草原上最会骑马的人,才不要学汉人女子裹小脚”。如今她却穿着汉人的襦裙,住在四方的宫墙里,像株被移栽的雪莲,根须在陌生的土壤里蜷着,却偏要开出花来。
“朱祁钰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苏和往火塘里添了根松木,烟又浓起来,呛得她咳了两声,“萨满说,上个月琪亚娜想吃克鲁伦河的冻鱼,朱祁钰连夜让人快马去草原上捞,还说‘就是把河凿穿了,也得给她弄来’。徐有贞在朝堂上骂她是‘祸国妖姬’,被朱祁钰摘了乌纱帽,说‘朕的宫里,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巴图突然站起身,往门帘外望了望:“苏和姑娘,山梁上好像有火光。”
苏和猛地掀开门帘,冷风灌得她打了个哆嗦。远处的雪地里果然有团橘红,像颗烧红的炭,正慢慢往毡房这边挪。她从墙上摘下弓箭,弓弦拉得咯吱响:“是瓦剌的马队,他们腰上的火把裹着油布,烧起来就是这颜色。”
阿依娜也站了起来,银锁在怀里硌得慌:“是冲我们来的?”
“是冲琪亚娜的信来的。”苏和把箭搭在弦上,“我在监牢的梁上刻了字,说她在宫里藏了份鞑靼和王振旧部的交易清单。瓦剌王子想抢到手,好跟明廷讨价还价——他们以为那清单在我身上。”
其其格吓得哭出声来,巴图把她护在身后,手按在刀柄上:“姑娘,我们跟他们拼了!”
“拼什么?”苏和的箭“嗖”地射了出去,远处的火光晃了晃,灭了。“我在鞑靼监牢里就想好了,他们要清单,我就给他们假的。真的早让萨满带给郭守将了——那老东西在大同府守了三十年,对付瓦剌人,比我们懂行。”
她转身回了毡房,重新坐下往锅里添肉,仿佛刚才的箭只是射向只野兔。“琪亚娜在信里说,让我们在克鲁伦河待着,等她的消息。”苏和舀了碗奶茶递给阿依娜,“她说等朱祁钰稳住了朝局,就来接我们回瓦剌,重建父亲的金帐。”
阿依娜接过碗,奶皮结得厚厚的,像层冰。她望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琪亚娜像这火,不管扔进去的是干柴还是湿草,总能烧得旺旺的。当年在瓦剌营地被明军围困时,是她举着松明火把冲在最前面,说“烧了帐篷当路障,我们从后山跑”;如今在明廷的宫墙里,她怕是还举着那团火,烧得那些算计她的人不得安宁。
毡房外的狼嗥又起,这次是三声,悠长而安稳。苏和端起奶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声音在静里格外清。她摸出腰间的弯刀,在火上烤了烤,刀身映出她眼里的光,亮得像克鲁伦河上的星。
“等雪化了,我们就去山那边的牧场。”她把刀插回鞘里,铜环叮当作响,“琪亚娜说,那里的草能没过马膝,夏天开满金莲花,像铺了层金子。”
其其格破涕为笑,巴图也松了口气,往锅里又扔了块羊肉。火塘里的牛粪噼啪作响,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毡墙上,像株盘根错节的树,根须在黑暗里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