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阿依娜:苏和苏和愣一会:怎么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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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塘边的影子
毡房的门帘被巴图轻轻放下,最后一丝寒风卷着雪沫子撞在门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其其格已经歪在毡垫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奶渍,像只偷喝了马奶酒的小兽。巴图往火塘里添了块干牛粪,火苗“腾”地窜了窜,把他的影子投在毡墙上,像棵沉默的树。
“我守上半夜,你们睡。”
巴图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指节在火光里泛着白。阿依娜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到门帘边坐下,背影挺直得像根被雪压弯的红柳——看着硬,其实早被风磨得韧了。
苏和往毡垫上铺了层狼皮,是去年从鞑靼人手里缴获的,毛被火烤得暖烘烘的。她拍了拍狼皮,示意阿依娜躺下,自己却没动,只是拿起根松木枝,在火塘边拨弄着火星子。
“睡不着?”苏和的指尖被火星烫了下,她缩了缩手,却没抬头,“刚才在河谷,巴图说的没错,冰面上的泪珠子冻得结实着呢。”
阿依娜没接话,只是把银锁从怀里摸出来,借着火光端详。锁身上的刻痕被汗浸得发亮,那是琪亚娜小时候用小刀划的,说“这样姐姐就不会把它弄丢了”。那时琪亚娜的指甲缝里总嵌着木屑,像只刚掏过树洞的小松鼠。
“苏和...”
阿依娜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羽毛。苏和拨弄火星的手顿了顿,过了片刻才抬起头,眼里还沾着未散的火光:“怎么啦?”
毡房里静了下来,只有火塘里的牛粪在“噼啪”轻响。阿依娜把银锁重新揣回怀里,指尖按在锁身的刻痕上,那里的温度比掌心高些,像琪亚娜贴在她背上的小脸。
“如果你是我...”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风从毡房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火塘里的烟打了个旋,呛得她咳了两声。苏和递过来一碗奶茶,奶皮结得厚厚的,她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那股涩。
“如果你是我,”阿依娜看着苏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会让琪亚娜回来吗?”
苏和愣住了。她手里的松木枝“咚”地掉进火塘,火星子溅起来,落在毡垫上,烫出个小小的黑印。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见阿依娜的睫毛在火光里颤得厉害,像被风吹动的狼尾草。
“去年在鞑靼监牢,”苏和突然开口,声音慢得像在数火塘里的火星,“萨满给我送药时,偷偷塞了张纸条,说琪亚娜在宫里跟朱祁钰吵了架,就因为他让人把瓦剌的战旗挂在了东宫门口。”
阿依娜的手指猛地收紧,银锁硌得胸口生疼。
她想起父亲的金帐里,战旗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旗角的狼头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父亲说“这旗在哪,瓦剌的根就在哪”。
“琪亚娜把战旗扯了下来,”苏和的声音低了些,像是怕吵醒其其格,“她说‘瓦剌的旗,该插在草原上,不该挂在汉人的宫墙里’。朱祁钰没生气,只是让人把旗送到了大同府,说‘等你什么时候想挂了,我陪你回草原挂’。”
火塘里的牛粪爆了个火星,溅在阿依娜的手背上。她没躲,只是盯着那点火星慢慢熄灭,留下个浅红的印子——像琪亚娜小时候在她手背上盖的章,用烧黑的木炭,歪歪扭扭的,却记了好多年。
“我不是怪她...”阿依娜的声音突然软了,带着哭腔,“我是怕。”
苏和往她身边挪了挪,肩膀挨着肩膀,像小时候在雪地里互相取暖那样。她能感觉到阿依娜在发抖,不是冷的,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颤,像那年在克鲁伦河冰面,琪亚娜掉进冰窟窿时,阿依娜跳下去捞她,冻得嘴唇发紫,却死死攥着妹妹的手不放。
“怕什么?”苏和的指尖碰了碰阿依娜手背上的红印,“怕她忘了瓦剌的规矩?还是怕...怕她真的跟朱祁钰动了心?”
阿依娜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狼皮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她想起琪亚娜十三岁那年,跟着商队去归化城,回来时带了支汉人的银簪,簪头镶着颗蓝石头,像克鲁伦河的水。琪亚娜把簪子藏在枕头下,被她发现时,脸涨得通红,说“就是觉得好看”。
“都怕。”阿依娜抹了把脸,掌心沾着泪,还有银锁上的铜锈味,“父亲走前,把镶玉弯刀给我的时候,说‘阿依娜,琪亚娜像她母亲,心软,你得替我看着她,别让她被人骗了’。可我现在...现在连她在哪,过得好不好都不知道。”
苏和从怀里摸出块干奶豆腐,是白天马夫带来的,琪亚娜让人特意给阿依娜留的。她把奶豆腐掰了半块递给阿依娜,自己嚼着剩下的半块,干硬的滋味漫开来,像那年在鞑靼监牢里,厨娘偷偷塞给她的那块。
“我在监牢里见过个汉人老妇,”苏和的声音混着奶豆腐的碎屑,有点含糊,“她儿子是王振的旧部,被鞑靼人抓了,她求我帮忙递封信。我说‘我自身难保’,她就跪在雪地里,膝盖都冻紫了,说‘我儿子要是死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去,可他女儿才三岁,得活着’。”
阿依娜嚼着奶豆腐,没说话。火塘里的烟又浓了,把两个人的影子在毡墙上拉得很长,像两条纠缠的蛇。
“那老妇说,汉人有句话,叫‘身不由己’。”苏和的眼睛望着跳动的火苗,“我当时不懂,觉得她是在替儿子找借口。可后来看见琪亚娜掼掉双狼带钩,看见朱祁钰把她护在怀里,突然就懂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阿依娜想起刚才在河谷,冰面上冻住的泪珠子。那时她总觉得,琪亚娜的选择是错的,错得像当年哈图冲进鞑靼人的刀阵,明明可以活,却偏要送死。可此刻听着苏和的话,心里那堵坚冰似的墙,突然又裂了道缝。
“如果我是你,”苏和转过头,火光映在她眼里,亮得像两颗烧红的铜钉,“我会等开春。”
阿依娜的睫毛颤了颤:“等什么?”
“等雪化了,去大同府看看。”苏和的指尖在火塘边画着圈,“郭守将手里有琪亚娜藏的清单,说不定上面写着她的打算。再说...”她顿了顿,嘴角牵起个浅淡的笑,“山那边的金莲花,总得亲眼见见才甘心,是不是?”
火塘里的火苗突然低了下去,把毡墙上的影子也拉矮了些。阿依娜想起父亲临终前,把镶玉弯刀放在她手里,说“瓦剌的女儿,不能只盯着眼前的雪,得看看开春的草”。那时她不懂,觉得草哪有雪实在,现在才明白,雪会化,草却能扎根。
“她要是不回来呢?”阿依娜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要是她真的想留在宫里,想当汉人的娘娘...”
“那就让她当。”苏和的声音很稳,“去年在鞑靼监牢,萨满说琪亚娜在东宫的墙上挂了张草原的地图,每天用红笔圈出瓦剌的牧场。她说‘等朱祁钰腾出手,就把那些被鞑靼占了的草场拿回来’。阿依娜,她走的路跟我们不一样,可方向没偏。”
毡房外传来巴图轻微的鼾声,他大概是守着守着睡着了,手里的刀鞘滑落在毡垫上,发出“咚”的轻响。其其格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什么,大概是梦见了金莲花。
阿依娜把剩下的半块奶豆腐塞进嘴里,干硬的滋味慢慢化开来,带着点甜,像琪亚娜小时候偷偷给她藏的蜜饯。她突然想起琪亚娜托商队带的那幅画,歪歪扭扭的两个人骑一匹马,头顶的太阳画得像个烧红的铜盆——原来那不是涂鸦,是琪亚娜在说“我没忘”。
“苏和,”阿依娜的声音里带着笑,眼泪却又掉了下来,“你说,开春的金莲花,会不会比去年的艳?”
苏和往火塘里添了块牛粪,火苗“腾”地窜起来,把两个人的影子又拉得高高的。她看着阿依娜的脸,在火光里亮得像块被雪洗过的玉,突然想起多年前,乌云琪抱着刚学会走路的阿依娜,在金帐里笑着说“这丫头,将来会是瓦剌的脊梁”。
“会的。”苏和的声音里带着泪,却笑得很亮,“一定比去年的艳。”
火塘里的噼啪声渐渐匀了,像谁在轻轻哼着草原的调子。阿依娜把狼皮往身上拉了拉,苏和的肩膀挨着她的,暖得像小时候母亲的怀抱。她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见开春的草原,金莲花漫过马膝,琪亚娜骑着白马跑在前面,银铃似的笑声被风送过来,像一串没冻住的泪珠子,滚落在草叶上,亮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