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泪洒石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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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骂声、吼叫声、皮肉被击打的闷响、阿岩野兽般的嘶吼混杂在一起,在祠堂通往村口的石阶上疯狂上演。昏黄的气死风灯在混乱的人影中剧烈摇晃,投下无数扭曲跳动的影子,如同地狱群魔乱舞。

就在这极度的混乱和撕扯中,不知是谁的手(也许是慌乱中试图抓住倾斜轿身的抬轿汉子,也许是混乱推搡中无意的碰撞),猛地扯住了那顶猩红盖头垂落的一角!

“嘶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在喧嚣中竟显得格外刺耳!

那层象征着死亡归宿、隔绝了阿芸最后一点生息的猩红盖头,竟被硬生生扯落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半秒。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阿芸的脸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没有泪痕,没有表情。那张脸,苍白得像一张被水浸透又晾干的粗糙宣纸,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灰白的。她的头发被强行梳成一个僵硬死板的老式发髻,插着几根同样陈旧的、黯淡无光的廉价银簪,更衬得那张脸毫无生气。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她的眼睛。那曾经如同山涧清泉般明亮灵动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被吸干了所有生机的枯井。没有焦点,没有神采,甚至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望不到底的绝望深渊。她似乎对眼前这场因她而起的、惨烈无比的撕斗毫无所觉,目光茫然地穿透混乱的人群,穿透摇曳的灯光,投向远方无边的黑暗。像一个灵魂早已被抽离、只留下一具精美却冰冷的纸扎人偶。

这惊魂一瞥,如同冰冷的利刃,瞬间刺穿了所有目睹者的心脏!连那些正在殴打阿岩的汉子,动作都下意识地停滞了一瞬,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阿芸——!!!”

阿岩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张苍白如纸、空洞绝望的脸!那绝不是他熟悉的阿芸!那是被活生生逼到绝境、魂魄已然消散的躯壳!这比任何拳脚相加都更让他痛彻心扉!一股比先前更加狂暴、更加绝望的悲愤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胸中炸开!他发出一声如同濒死孤狼般的凄厉长嚎,抓着轿杠的手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大的力量,竟将轿子又往下拖拽了几分!

“操你祖宗!找死!” 陈二被阿芸那毫无生气的脸惊得一怔,随即是更深的暴怒和被冒犯的戾气!他看到阿岩还在疯狂挣扎,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再次举起那根沾着阿岩血迹的粗短木棍,这一次,他不再砸向身体,而是对准了阿岩死死抓住轿杠、暴露无遗的右手手腕!

“给老子松手!!”

伴随着陈二狰狞的咆哮,木棍带着一股恶风,狠狠地砸落!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 阿岩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虾米!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手腕处瞬间蔓延至全身,让他眼前一片漆黑,几乎晕厥过去!那死死抠住轿杠、指节已经发白的手指,终于因为骨骼的断裂和极致的疼痛而无力地松开。

也就在阿岩手指松开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旁边撞来!是刚才被阿岩撞倒、恼羞成怒的一个村丁,他看准机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阿岩的腰肋!

“噗!” 阿岩身体被踹得翻滚起来,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混合着泥土和牙齿的碎片,狂喷而出!他像一袋沉重的破麻袋,沿着祠堂门前那几级冰冷的石阶,一路翻滚下去。额角重重磕在坚硬的石阶棱角上,皮肉瞬间绽开,温热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了出来!

“轰隆——!”

天穹之上,酝酿已久的雷霆终于找到了宣泄的裂口!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天神暴怒挥下的巨鞭,骤然撕裂了浓墨般的夜幕!瞬间将整个祠堂、石阶、混乱的人群、那顶猩红的破轿、以及滚落在石阶下、满脸是血的阿岩,映照得一片惨白!一切细节纤毫毕现:抬轿汉子们青灰脸上惊恐的表情,陈二手中滴血的木棍,阿芸苍白空洞如同纸人的脸,还有阿岩额头上那道狰狞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从他眼中汹涌而出的、混合着鲜血和绝望的滚烫泪水!

紧随闪电而来的,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劈开的恐怖炸雷!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

“哗——!!!”

积蓄已久的暴雨,如同天河倒灌,在雷声的余威中,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密集得如同鞭子,凶狠地抽打在所有人的身上、脸上、地上,瞬间就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和震耳欲聋的雨声之中。石阶上阿岩喷出的鲜血,被狂暴的雨水迅速冲刷、稀释,变成一道道蜿蜒流淌的淡红色溪流,顺着石阶的缝隙向下蔓延,最终汇入泥泞的土路,消失不见。冰冷的雨水混着他额头的血水和滚烫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眼中那顶猩红破轿的轮廓。

“捆起来!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捆起来拖回去!” 陈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溅上的),嘶声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尖利刺耳。

几条浸透了雨水、冰冷粗糙的麻绳立刻缠绕上来,如同毒蛇般死死捆住了阿岩还在因剧痛和愤怒而痉挛的身体。断裂的手腕被粗暴地压在身下,每一次绳索的收紧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几个汉子七手八脚地拖拽着他,像拖一条死狗,在冰冷的雨水中,沿着那被血水染红的石阶,一步步拖回祠堂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深门洞。阿岩徒劳地挣扎着,每一次扭动都牵动全身的伤口,痛得他浑身抽搐。他努力地扭过头,透过被血水和雨水模糊的视线,死死望向那顶在暴雨中摇摇晃晃、如同鬼魅般的猩红破轿。

“阿芸……阿芸……” 破碎的呼唤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微弱得如同垂死的呻吟。

祠堂门口,陈老拐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在雨幕和昏黄的灯光下,阴鸷得如同庙里的泥胎神像。他看着被拖回来的阿岩,又看向那顶重新被暗红破布遮住、在暴雨中艰难前行的轿子,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哝,像是叹息,又像是某种阴森的咒语。他手中的桃木枝再次朝前重重一挥,指向村外那片被暴雨和黑暗彻底吞没的方向。

“走——!!”

送亲的队伍,在铺天盖地的雨幕和电闪雷鸣的伴奏下,如同地狱里爬出的鬼魅行列,以一种更加决绝、更加诡异的沉默,再次启程,朝着“山那边”挪动。抬轿汉子青灰色的脸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每一步踏在泥泞中,都溅起浑浊的水花。

阿岩被粗暴地扔回祠堂偏房冰冷潮湿的地上,沉重的木门再次被铁锁咬死,隔绝了外面倾盆的暴雨和那顶远去的猩红棺材。他蜷缩在黑暗中,断裂的手腕和额头的伤口在冰冷的地气刺激下,传来阵阵锥心的剧痛。血水和雨水混合着泥土,糊满了他半张脸。但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头那被生生挖走一块血肉、被彻底碾碎希望的万分之一!他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的全是自己的血和泪的咸腥。身体因极致的痛苦、愤怒和无能为力的绝望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底下透进来的那一线微弱、摇曳的光,那是祠堂里尚未熄灭的灯火,也是将他心爱之人拖入地狱的幽光。

冰冷的雨水顺着祠堂破旧的瓦檐疯狂流淌,在门外汇成一片哗哗的水声,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