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在寂寂黎明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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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神的神核碎了。”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但碎片里藏着句话——‘世界不该是座笼子’。”

李长久回头时,正撞见她眼角的微光。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皇城那纸被他揉皱的婚书,那时总觉得“婚约”是道枷锁,此刻却觉得,有些牵绊,原是用来托着人往上走的。他伸手想替她拂去发间的星尘,指尖却在半空顿住——远处传来宁小龄的呼喊,那丫头正骑着一头毛茸茸的九尾狐,身后跟着一群探头探脑的妖族崽子。

“师兄!嫁嫁姐说要在断界城开庆功宴,让你去当主厨!”宁小龄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雪狐灵纹在她脸颊跳跃,“还有啊,万妖城的大王送了只烤全羊,说是谢你把他们从‘尘封’权柄里捞出来!”

李长久挑眉:“让我这传说三境的修士去烤羊?陆嫁嫁她怎么不来……”话音未落,一道剑光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陆嫁嫁提着剑走来,剑穗上还挂着片没烧尽的星屑,嘴角却噙着笑:“要么去生火,要么试试我新悟的剑招,选一个?”

“我选烤羊!”李长久立刻举手投降,惹得众人一阵哄笑。他起身时,瞥见司命站在人群边缘,指尖捻着片冰晶——那是时间凝结的碎片。她对上他的目光,忽然转身走进晨光里,只留下句随风飘来的话:“下次见面,换你等我。”

庆功宴开在断界城的广场上,昔日的杀戮之地此刻摆满了酒坛。柳珺卓正和二师兄拼酒,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流进剑穗,她却满不在乎地大笑;五师兄仓颉蹲在地上,用树枝在石板上画新的天碑图谱,时不时被七意抢过树枝涂画几笔;赵襄儿被一群赵国旧臣围着,她耐心听着复国计划,偶尔抬眼看向灶台边那个手忙脚乱的身影,眼底漾着笑意。

李长久正跟烤全羊较劲,忽然被人敲了下后脑勺。回头一看,叶婵宫不知何时来了,依旧是那身素白道袍,手里却提着个食盒:“三师兄说你厨艺差,让我来救场。”她打开食盒,里面是碟桂花糕,还是他前世爱吃的味道。

“师尊……”李长久喉咙发紧,那些关于飞升、关于被斩的过往,忽然就淡了。

叶婵宫却笑了,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如今该叫我六师姐了,不是么?”

夜色降临时,众人围着篝火唱歌。李长久坐在陆嫁嫁身边,看她用剑挑起酒坛递过来。酒液入喉时,他忽然看见远处的星空里,有新的星辰在亮起——那是被打破的牢笼之外,正在诞生的新世界。

“在想什么?”陆嫁嫁的肩膀轻轻靠过来。

“在想,”李长久望着那片星空,忽然笑了,“以后不用再喊‘我就是个小道士’了。”

“那喊什么?”

“喊……”他顿了顿,看着篝火映在她眼底的光,“喊夫君?”

剑穗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头上,却没什么力道。李长久捉住她的手腕,两人相视而笑,远处宁小龄正追着树白跑,赵襄儿的笑声混着风声传来,一切都刚刚好。

黎明后的世界,或许还有迷雾,或许还有未知。但当第一缕阳光洒满大地时,李长久知道,那些曾困着他们的枷锁、命运、过往,都已化作脚下的尘埃。

而前路漫漫,有酒有剑,有并肩的人——

这就够了。

日子像断界城的流水,不急不缓地淌过。打破神国牢笼后的第三年,李长久成了名副其实的“闲人”。他不再执着于修炼,反倒捡起了被搁置多年的画笔,在断界城临着河的地方开了家小画铺,招牌上歪歪扭扭写着“长久画坊”,据说是五师兄仓颉手把手教的,却还是透着股挥之不去的道士气。

这天清晨,李长久正趴在案上对着一张《山河图》打盹,鼻尖忽然钻进一缕熟悉的桂花香。他睁眼,就见叶婵宫端着一碟新蒸的桂花糕站在画案旁,素白的道袍沾着些晨露。

“三师兄说你把他画的《开天图》改成了市井百态,气得要砸你的画坊。”叶婵宫将糕点推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笑意。

李长久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混沌哪有早点摊热闹?你看这包子铺的热气,比天藏的崩坏权柄好看多了。”他指着画中一个提着食盒的红衣女子,“像不像赵襄儿?她昨天还派人送了赵国新出的胭脂,说是给画里的美人添点颜色。”

叶婵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忽然轻声道:“你倒是比帝俊时活得明白。”

李长久动作一顿,随即笑道:“毕竟死过一次,知道热乎饭比星辰大海实在。”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陆嫁嫁一身劲装闯进来,剑上还挂着片柳叶——她刚从谕剑天宗回来,据说新收的弟子把剑练得歪歪扭扭,气得她亲自示范了三百遍基础剑式。

“小龄在万妖城发来传讯,说九头元圣把铁伞借给妖族幼崽当玩具,差点拆了万妖殿。”陆嫁嫁拿起一块桂花糕,指尖还带着剑鞘的凉意,“她让你去管管,说只有你能治那只老猴子。”

“凭什么又是我?”李长久嘟囔着,却已经起身收拾画具,“上次去万妖城,那家伙还偷了我半壶酒……”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宁小龄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摇着尾巴的雪狐,手里还提着个笼子,里面关着只羽毛乱糟糟的独脚公鸡——正是当年在断界城自称“光明神”的血羽君,如今被她收来当宠物。

“师兄你就去吧,”宁小龄晃了晃笼子,公鸡扑腾着翅膀抗议,“再说了,司命师姐也在万妖城,她说要跟你比一比谁的时间权柄更厉害呢。”

提到司命,李长久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加深。那家伙自从上次分开后,总爱时不时冒出来,有时是在他画坊的窗台上放一块冰晶,有时是在他的酒坛里加一勺时间凝结的露水,像是在玩一场漫长的捉迷藏。

一行人往万妖城去时,路过赵国的新都城。赵襄儿正站在城楼上看着百姓春耕,九羽化作的披风在风中轻扬。见他们经过,她扬手扔来一个锦袋,里面装着赵国新酿的酒。

“替我带句话给九头元圣,”她的声音清亮如昔,“再敢偷百姓的粮食,我就拆了他的猴窝。”

李长久接住酒袋,挥了挥手:“放心,保证让他给你磕三个响头。”

万妖城的热闹不输人间。九头元圣果然在大殿里跟妖族幼崽抢果子,见李长久进来,立刻窜到房梁上,抱着铁伞喊:“小道士,当年你欠我的酒还没还呢!”

“先把偷的粮食还了再说。”李长久把酒袋扔过去,正好砸在他脑门上,“还有,司命呢?不是说要比权柄吗?”

话音刚落,一道冰晶从殿外飞来,擦着他的耳边钉在柱子上。司命走进来,依旧是那身清冷的装束,手里却拿着串糖葫芦,显然刚跟妖族幼崽们抢过零食。

“比就比,”她挑眉,指尖凝结出一缕时间的碎片,“谁输了,谁就去给赵襄儿的新都城画一幅《春耕图》。”

“一言为定!”

阳光透过万妖殿的窗棂,落在打闹的人群身上。李长久看着陆嫁嫁和宁小龄逗弄着雪狐,看着司命指尖跳跃的冰晶映出彩虹,忽然觉得,所谓的新世界,或许不需要惊天动地的伟业。

就像此刻,有人吵吵闹闹,有人把酒言欢,有人在阳光下慢慢变老——

这样,就很好。

傍晚时分,李长久坐在万妖城的山头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陆嫁嫁挨着他坐下,递过来一壶温热的酒。

“你说,太初六神会不会还有残党?”她忽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李长久喝了口酒,指着远处归巢的飞鸟:“就算有,又能怎样?你看这鸟,每天飞出去找食,从不怕天上有乌云。”他转头看向她,眼底映着晚霞,“再说了,我李长久的剑,还没生锈呢。”

陆嫁嫁笑起来,剑穗在夕阳下划出温柔的弧线。

远处,司命和宁小龄追着九头元圣跑过山坡,笑声惊起一片飞鸟。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李长久知道,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他们总会像当年那样,举着火把,一起走向下一个黎明。

而他这个小道士,只需要牵着身边人的手,慢慢走就是了。

万妖城的桃花开了又谢,李长久画坊里的画轴堆得越来越高。他画过赵襄儿站在春耕田埂上的侧影,画过陆嫁嫁在谕剑天宗教弟子练剑时扬起的剑穗,也画过宁小龄的雪狐追着司命的冰晶跑过雪地的模样,每一笔都沾着人间烟火气。

这日午后,画坊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柳珺卓扛着剑闯进来,把一卷画轴拍在案上,嚷嚷着:“小道士,看看我这画怎么样?二师妹说比你那《春耕图》强多了!”

画轴展开,是幅《剑阁听雨图》,笔锋凌厉如剑,却在雨丝里藏着几分温柔。李长久挑眉:“柳二师姐这画是不错,就是——”他指着画中漏雨的屋檐,“这处该多添两笔,不然显得剑阁太寒酸。”

“你懂什么?”柳珺卓瞪眼,却忍不住笑了,“这叫留白!对了,柳希婉那丫头又去挑战天榜了,说非要把你从榜首拉下来。”

正说着,门外一阵风卷进来,柳希婉提着剑站在门口,脸颊微红:“谁说我要挑战他?我是来……来借他的白银之剑看看。”她眼神躲闪,落在画案上那幅未完成的《星河图》上,忽然道,“这星轨画错了,当年帝俊补的星辰不是这样的。”

李长久一愣,随即笑道:“看来得请柳十四师姐赐教了。”

三人凑在画案前改画时,司命掀帘进来,手里拿着块泛着蓝光的冰晶:“万妖城东边的海面上,出现了座新的岛屿。”她把冰晶放在桌上,里面映出海浪拍击礁石的景象,“九头元圣说,那是旧世界的碎片凝结的。”

“旧世界的碎片?”宁小龄不知何时冒出来,雪狐从她袖中探出头,鼻尖嗅了嗅冰晶,“会不会有危险?”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陆嫁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刚从谕剑天宗赶来,剑上还带着山间的清风,“正好,新收的弟子们需要历练。”

次日清晨,一行人乘船往东海而去。赵襄儿已带着赵国的船队在海面等候,九羽展开如屏障,挡住了翻涌的海浪。“我让史官查过了,”她递给李长久一卷古籍,“上面说,旧世界破碎时,有片大陆掉进了时间裂隙,或许就是这座岛。”

船行三日,终于见到那座岛屿。岛上覆盖着从未见过的植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力,却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李长久率先登岛,脚刚踏上沙滩,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童声。

一群穿着兽皮的孩子从树林里跑出来,围着他们好奇地打量,手里还拿着不知名的野果。为首的孩子举着块贝壳,用生涩的语言说:“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李长久蹲下身,笑着递过一块桂花糕:“是啊,来看看你们的家。”

孩子接过糕点,咬了一大口,含糊道:“爷爷说,外面有很多会飞的人,能劈开大山呢。”

众人相视而笑。原来旧世界的碎片里,早已孕育出新的生机。

岛上的老人告诉他们,这里的人从不修炼,却能与草木共生,与鸟兽对话。他们不知道什么神国枷锁,只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简单而安稳。

“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世界吗?”宁小龄抚摸着身边的古树,树干上浮现出柔和的灵光,“没有杀戮,没有枷锁。”

李长久望着远处孩子们追逐嬉闹的身影,忽然明白,他们拼死打破牢笼,不是为了成为新的神,而是为了让每个生灵,都能这样安心地活着。

离开岛屿时,孩子们往他们船上塞了许多野果。赵襄儿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岛屿,轻声道:“等赵国安定了,我就派船队来这里,教他们识字,给他们送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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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剑天宗可以派弟子来教他们剑术,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强身健体。”陆嫁嫁接话,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晃。

司命把玩着冰晶,忽然道:“我把时间流速调慢了些,让这里的安宁久一点。”

李长久靠在船舷上,看着夕阳把海面染成金色,手里把玩着那孩子送的贝壳。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被枷锁困住的小道士,那时总觉得自由是遥不可及的星辰。

可此刻,海风拂面,身边人声喧闹,他忽然觉得,自由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海,是能看着陌生的孩子笑得开怀,是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归处。

船靠岸时,断界城的灯火已经亮起。李长久牵着陆嫁嫁的手往画坊走,路上遇见卖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一串递给她。陆嫁嫁咬了一口,糖渣沾在嘴角,像颗亮晶晶的星子。

“明天画什么?”她问。

“画今天的海。”李长久笑着说,“画里得有赵襄儿的九羽,小龄的雪狐,还有……你嘴角的糖渣。”

陆嫁嫁笑着拍了他一下,剑穗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甜甜的暖意。

画坊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路过的人看见画坊门口挂着幅新画,画中海浪温柔,星辰低垂,一群人笑着站在船头,衣角都沾着海风的气息。画的角落题着一行小字:

“世界很大,有你们,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