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孟轲的怒火：当“浩然正气”撞上景区早高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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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理之辩”长廊，此刻活像个被点燃引信的巨型火药桶。空气里弥漫的不是书香墨韵，而是一种混合了汗味、爆米花香精和即将爆炸的肾上腺素的味道。辩论高台上，孟子端坐如岳。景区特供的“浩然正气”特效组显然下了血本——环绕立体声音响将他的每一个字都打磨得如同洪钟大吕，自带混响和回音壁效果；他身后，全息投影正实时生成着金戈铁马、舌战群儒的恢弘场面，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将他那双如炬的目光烘托得愈发锐利逼人，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一个穿着印有“hello world”文化衫、头发倔强翘起的程序员小哥，刚听完孟子阐述“人性本善”，鼻子里就哼出一股不服的冷气。他“噌”地跳上反方席，手指习惯性地在虚空中敲击着不存在的键盘，语速快得像在调试代码漏洞：

“孟夫子！打住！人性本善？这命题太不 Robust 了！bug 满地跑！您瞅瞅——熊孩子拆家、地铁抢座、键盘侠喷粪、办公室甩锅！这不都是出厂设置自带的利己程序吗？这明明是‘自私的基因’编译出来的底层逻辑！达尔文老爷子棺材板都压不住了！人性本恶，铁证如山！您这‘善端说’，属于典型的…呃…幸存者偏差！”

他抛出“幸存者偏差”这个术语，自觉逻辑闭环，无懈可击，下巴微扬，带着一种技术碾压古人的优越感。

高台上，孟子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他身体甚至没有离开坐席，只是微微调整了坐姿，如同猛虎在岩石上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俯视姿态。环绕音响“嗡”地一声轻震，将他接下来的话语瞬间放大、凝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理质感，如同无形的巨浪拍向那渺小的“反方席”：

“噫！孺子未学也！未窥堂奥，安敢妄言大道？！”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炸在耳畔，震得程序员小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全息投影配合得天衣无缝，瞬间切换场景：一个栩栩如生、满脸惊恐的垂髫小儿，正摇摇晃晃爬向一口幽深、湿滑的古井边缘！那逼真的光影效果，甚至能看清孩子眼中滚动的泪花和井口青苔的细节！

“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孟子声如裂帛，语速骤然加快，字字如珠连发，“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 每一个“非”字都斩钉截铁，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程序员小哥试图构建的“利己”逻辑链上。那全息井口的孩子，一只小脚已然悬空！

程序员小哥张大了嘴，眼睛死死盯着那逼真得令人心悸的投影，大脑里高速运转的代码瞬间乱成一团麻。他想反驳，想找出算法漏洞，喉咙里却只挤出几个干瘪破碎的音节：“这…这…强…强语境个例！小…小样本误差！幸存者…偏差！”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在孟子那排山倒海的逻辑洪流和全息投影带来的强烈感官冲击下，溃不成军。他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汗，像一台被强行拔了电源的服务器，蔫蔫地溜下了反方席，淹没在哄笑的人群里。

“首杀”告捷，孟子胸中那股“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被彻底点燃。他霍然起身，那身剪裁利落的仿古劲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他不再满足于守在高台，他要主动出击！于是，“巡游式辩论”开始了。这“义理之辩”长廊，瞬间成了亚圣的移动道德法庭兼大型社死观察现场。

一对年轻情侣，正巧杵在“舍生取义”的鎏金大牌子底下。女生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你说！要是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不准犹豫！不准说找警察！” 男生抓耳挠腮，一脸“送命题又来了”的绝望：“宝贝儿，这…这没意义啊！我妈会游泳！你也会游泳！咱能别在这圣人眼皮底下讨论这个吗？”

“游泳？那要是都不会呢？！你心里到底谁重要？！”女生不依不饶。

两人正吵得面红耳赤，空气都要擦出火星子。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踱了过来，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压。孟子在他们身旁站定，背着手，饶有兴致地侧耳“聆听”了片刻这现代版的“灵魂拷问”。就在男生被逼到墙角，几乎要喊出“救你救你！祖宗！”的瞬间，孟子那经过顶级音响放大、自带混响效果的声音，如同神谕般精准切入：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如同两把精准的手术刀，先剐过男生涨红的脸，再稳稳落在女生泫然欲泣的眸子上，意味深长地吐出后半句，“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他微微一顿，让这古老的取舍智慧在空气中发酵一秒。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力量感地砸向那可怜的男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又是一个刻意的、令人窒息的停顿。孟子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紧紧锁住男生，嘴角勾起一丝洞察一切的弧度，“嗯？”

这声“嗯？”简直比任何拷问都致命。男生只觉得一股浩然之气（也可能是鼓风机加大功率吹出的冷风）直冲脑门，浑身汗毛倒竖，那句“救女朋友”生生卡在喉咙里，憋得他脸色由红转紫，活像只快窒息的河豚。女生则瞬间忘了哭泣，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孟子，又看看男朋友，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眼前这位宽袍大袖的古人，才是她终极的、权威的情感仲裁者！吵架？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孟子满意地看着被自己“义理之剑”劈得瞬间失语的小情侣，施施然转身，继续他的道德巡狩。没走几步，一个脑门锃亮、腆着啤酒肚、腋下夹着鼓囊囊公文包的中年大叔，正大大咧咧地杵在“富贵不能淫”的烫金牌匾下打电话。他嗓门洪亮，唾沫横飞，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哎哟王总！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城南那个项目，回扣点数我老周办事您还不清楚吗？保证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神不知鬼不觉！规矩？嗨！规矩不就是咱们这种人定的嘛！您就坐等数钱…喂？喂？王总？…”

他正说到兴头上，全然没发觉身后多了一尊散发着凛然正气的身影。孟子站定，距离大叔的后脑勺不足一米。他胸膛微微起伏，那是一种目睹神圣牌匾被亵渎的强烈愤怒。环绕音响瞬间接收到这股怒意，功率全开！隐藏在地板下的鼓风机“呜”地一声咆哮，干冰机喷口白雾狂涌！

“富贵不能淫——！”

孟子的怒吼，如同九霄落下的霹雳，裹挟着鼓风机制造的狂暴气流和干冰制造的森然“杀气”，精准无比地、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油腻大叔毫无防备的后脑勺上！

“贫贱不能移——！！”

“威武不能屈——！！！”

“此之谓大丈夫——！！！”

四个短句，句句如重锤，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震撼！最后那声“大丈夫”，声浪几乎凝成实质，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啪嗒！”

大叔浑身剧震，仿佛被高压电击中。手里的最新款水果手机应声脱手，屏幕朝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清脆地摔成了放射状的蛛网！电话那头，王总焦急的“喂喂喂”声还在顽强地穿透裂缝传出来。

大叔僵在原地，脸色由红润瞬间褪成惨白，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个声音的来源，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浩然正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双腿发软。他哆嗦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弯腰捡起那屏幕碎裂、还在“喂喂”作响的手机，像只受惊的肥硕老鼠，头也不敢抬，使出吃奶的劲挤出围观人群，公文包都忘了拿，狼狈逃窜的背影写满了“社死”和“心梗”。空气中，只留下那句“大丈夫”的余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干冰的冰凉气息。

几场“酣畅淋漓”的巡游辩论下来，孟子自觉胸中块垒稍抒，教化之功卓着。他迈着胜利者的步伐，走向景区为他准备的专属座驾——一辆精心仿制春秋战车形制的双人观光自行车。车身刷着朱漆，装饰着青铜纹饰的金属片，车辕上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挂着一对小小的銮铃（塑料的）。扮演“御者”的子贡后人（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印有“端木遗风”t恤的敦实小伙）早已恭候多时，一脸“与有荣焉”的兴奋。

“夫子，请登车！下一站，美食街？”车夫热情地招呼。

孟子矜持颔首，撩起劲装下摆，气度雍容地登上了他的“战车”。子贡后人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双脚猛蹬踏板！朱漆战车……纹丝不动。车夫小哥脸一红，再次发力！战车终于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如同老迈的蜗牛，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了半米。

然后，彻底卡死。

放眼望去，通往美食街的主干道，已然沦为人间地狱。观光小火车排成了长龙，喇叭声有气无力；举着小旗的导游带着庞大的夕阳红团缓慢蠕动，像一片移动的彩色珊瑚礁；拍照的游客在路中央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旁若无人；几个模仿吕布、骑着共享单车的“英雄”，在人缝里艰难地蛇形穿梭，车把上挂着的方天画戟（塑料充气版）戳来戳去；更别提那些端着奶茶、拿着烤串、舔着冰激凌的散客，像水滴一样无孔不入地填充着所有空隙。

“让一让！劳驾让一让！孟夫子的车！”子贡后人徒劳地喊着，嗓子都快冒烟。

“催什么催！没看堵成这样吗？赶着投胎啊！”前面一个举着自拍杆直播的网红头也不回地呛道。

“哎哟！谁啊！蹭我一身冰激凌！新买的汉服！”一个尖利的女声炸响。

“拍照呢！别挡镜头！说你呢！骑破自行车的！”一个架着三脚架的大爷愤怒地挥舞着手臂。

孟子端坐在“战车”之上，初时还能维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雍容气度。他微闭双目，试图在心中默诵“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来平息烦躁。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战车”如同焊死在了原地，纹丝不动。四周的喧嚣、抱怨、汗味、廉价香水味、烤鱿鱼的油烟味、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推搡和摩擦感……如同一张油腻污浊的巨网，将他紧紧包裹。

他胸中那股沛然莫御的“浩然之气”，本是天地间至大至刚的存在。此刻，却被这现实的、粘稠的、毫无道理可言的拥堵，死死地堵在了心口！它左冲右突，无处宣泄，如同被困在高压锅里的蒸汽，温度越来越高，压力越来越大！

他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寸步难行的景象，这与他在辩论台上描绘的“仁政”“王道乐土”相差何止云泥？一股源于对理想与现实巨大落差的极度失望、对“礼崩乐坏”现状的深恶痛绝、以及对这憋屈处境忍无可忍的滔天怒火，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炽热的岩浆直冲天灵盖，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