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日出时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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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给我。”林予冬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行。他伸出手,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陈述。
江见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不用,我……”
“啰嗦。”林予冬直接伸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背包的提手。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肩胛骨的位置,隔着薄薄的抓绒衣,带来一点温热而短暂的触感。
他轻松地将那个浅蓝色的小包从她肩上卸下,挂到了自己冲锋衣外套的前面,和他的强光手电并排。“空手上路都喘成这样,逞什么能。”
他瞥了她一眼,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语气依旧淡淡的,却让江见夏无法反驳。
肩上的重量骤然消失,江见夏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些。
她看着林予冬身前挂着自己的小包,那浅蓝色在深灰的冲锋衣上显得有点突兀,又有点……奇异的和谐。她低声道:“谢谢。”
林予冬没回应,只是迈开长腿,继续向上走。江见夏连忙跟上,这次感觉没那么吃力了。
不知又爬了多久,天色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头顶深沉的墨蓝渐渐褪去,透出一种稀释过的靛青。山林的黑影轮廓也清晰了一些,不再是混沌一片。风似乎更大了,吹得人衣袂翻飞,带着刺骨的寒意。
“快到了!坚持住!”最前面的陆骁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振奋。
最后一段陡峭的石阶仿佛垂直挂在山壁上。
所有人都拼尽了力气,手脚并用,沉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了一片巨大的、相对平坦的山顶平台上。
强劲的山风毫无遮挡地呼啸而来,瞬间吹透了单薄的衣衫,冷得人一个哆嗦。但所有人都顾不上冷了。
视野所及,是翻滚奔腾、浩瀚无边的云海!
浓厚的、洁白如棉絮的云层铺满了脚下所有的山谷沟壑,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天地尽头。
云海在黎明前最深的靛蓝天幕下缓缓涌动,变幻着形状,如同凝固的惊涛骇浪,又似沉睡的白色巨兽。远处,几座更高的山峰刺破云海,露出青黑色的峰顶,像大海中孤独的岛屿。
而就在平台前方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拱形巨石巍然矗立在悬崖边缘,如同天工开凿的门户,沉默地指向东方深蓝色的天际——那就是传说中的“鱼跃龙门”。
“哇——!!!”程橙挣脱陆骁的手,第一个冲到平台边缘,张开双臂,对着无垠的云海发出忘情的呼喊,声音被风吹散,却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震撼。
许薇立刻举起相机,对着这壮丽的景色不断按下快门。顾言也难得地露出了惊叹的神情,推了推眼镜,静静凝望。周嘉阳靠在平台入口一块避风的大石头旁,喘着粗气,目光复杂地扫过程橙兴奋的背影,又落向翻涌的云海,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见夏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她走到平台边缘,扶着冰冷的栏杆,山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衣襟,带着云海湿润的气息。
巨大的自然伟力让她感到自身的渺小,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关于未来的沉重阴霾,似乎也被这浩荡的风与云短暂地吹散了。
她深吸一口冰冷清冽到极致的空气,感觉心胸都为之开阔。
林予冬走到她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将她的浅蓝色背包放在脚边。他也望着云海,冲锋衣的帽子被风吹得向后滑落,露出完整的侧脸。晨光熹微,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眼神沉静地望着远方翻滚的云涛,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没看江见夏,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回荡。
东方天际的靛蓝开始发生缓慢而奇妙的变化。
深蓝的边缘被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灰白晕染开来,像一滴清水滴入浓墨。
这抹灰白迅速扩大、变亮,逐渐渲染成一种清冷的蟹壳青。
云海边缘被这初生的天光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银边。
平台上的风似乎更大了,寒意刺骨。
等待日出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跺脚取暖,有人裹紧了外套,低低的交谈声和兴奋的期待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
程橙也缩了缩脖子,往陆骁身边靠了靠。
陆骁很自然地张开手臂,将她半揽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挡风。周嘉阳别开脸,用力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
就在这时,陆骁轻轻拍了拍程橙的肩,示意她看自己。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那辉煌一刻的寂静前奏里,他松开了程橙,动作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他快速拉开自己那个专业登山包最外侧的拉链,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被压得有些扁平的、厚厚的牛皮纸袋。
程橙疑惑地看着他,眼睛因为寒冷和期待而显得格外明亮。
陆骁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他双手捧着那个纸袋,在程橙面前,在身后翻滚的云海和即将喷薄而出的天光映衬下,猛地用力,撕开了纸袋的口子!
“哗啦”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山顶显得格外清晰。
一大捧热烈而蓬勃的色彩骤然出现在陆骁的手中!那不是娇艳的玫瑰,而是一大束蓬勃盛开的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盘饱满而充满生命力,像一个个小小的太阳。
它们被精心地搭配着纯白色的洋桔梗和翠绿的尤加利叶,虽然经过一路颠簸和夜露的侵袭,花瓣边缘有些微蔫软,但那份热烈、阳光、毫无保留的盛放姿态,在黎明前清冷灰白的天光下,却迸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直击人心的鲜活与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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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橙!”陆骁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赤诚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穿透了呼啸的山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我喜欢你!从第一次看你为班级足球赛摔倒了还笑着爬起来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喜欢你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明亮的样子!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程橙完全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束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却依旧倔强盛放的花,又看向陆骁那张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涨红的、无比认真的脸。
几秒钟的空白之后,巨大的、纯粹的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的眼圈几乎是立刻红了,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顺着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滑落。
“陆骁……”她哽咽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巨大的欢喜,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拼命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她几乎是扑进了陆骁张开的怀抱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厚实的运动外套上,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陆骁也紧紧回抱住她,脸上绽开如释重负又无比灿烂的笑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那束蓬勃的向日葵被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体夹在中间,金黄色的花瓣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无声地祝福。
就在这一刻!
“出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爆发出一声激动到变调的呼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拉向东方!
只见那靛青与蟹壳青交织的天幕尽头,一道锋利无比、炽烈到无法形容的金红色光芒,如同神只掷出的长矛,猛地刺破了厚重云层的束缚!刹那间,天地为之震动!万丈金光以无可阻挡的磅礴气势喷涌而出,瞬间点燃了整个天际!翻滚的云海被染上了无比壮丽的熔金色,边缘跳跃着橙红与玫紫的瑰丽光晕。
那轮初生的旭日,带着融化一切黑暗的力量,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跃然而出!将它无与伦比的光与热,毫无保留地、慷慨地洒向整个沉寂苏醒的世界!
金光万丈,瞬间笼罩了山顶平台上相拥的恋人,笼罩了惊呆的众人,也笼罩了那沉默矗立的“鱼跃龙门”拱石,将它镀上了一层神圣辉煌的金边。
整个世界沐浴在这新生的、充满无限希望的光芒里。
许薇的相机快门声响成一片,记录下这震撼的日出和相拥的人影。
顾言静静地看着,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江见夏也被这天地间至为壮美的景象深深震撼,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眼前,从指缝间看着那轮不可直视的、辉煌的太阳。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为这自然的伟力,也为眼前这发生在晨光中的、炽热而真挚的告白。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向旁边。
林予冬依旧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微微仰着头,注视着那轮初升的朝阳。
刺目的金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长长的睫毛在强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山风猛烈地吹拂着他额前的黑发和敞开的衣襟,他整个人沐浴在金光里,像一尊沉默的、被阳光点亮的雕塑。
周嘉阳站在不远处的大石头旁,背对着那对沐浴在金光中相拥的身影和辉煌的日出。
他低着头,脚尖用力地碾着地面上一颗小石子,仿佛要将它踩进坚硬的岩石里。
肩膀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僵硬。
直到那轮太阳完全跃出云海,将金色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泼洒在他身上,他才猛地抬起头,用力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回心底。
他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夸张、甚至带着点扭曲的笑容,对着陆骁和程橙的方向,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强装出来的豪迈和掩饰不住的沙哑:
“行啊陆骁!够爷们儿!恭喜啊!”他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过程橙带着泪痕却无比幸福的笑脸,又迅速移开,看向远方金光万丈的云海,声音低了下去,几乎被风声淹没,“……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