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特别看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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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江见夏在一种钝痛和昏沉的拉扯中,费力地掀开了眼皮。
视野里是刺眼的白,天花板的吸顶灯轮廓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她动了动手指,感受到左臂和左腿传来的清晰痛感,尤其是左脚踝,被固定得严严实实,闷胀的疼丝丝缕缕地往上爬。
记忆的碎片混乱地撞进脑海——刺耳的刹车声、冰冷的撞击感、粘稠的黑暗……
“醒了?感觉怎么样?” 温语女士带着浓浓疲惫却强打起精神的脸庞立刻凑近了,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声音有些沙哑。
“妈……” 江见夏开口,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微弱,“外婆……外婆手术……”
“外婆手术很顺利,别担心。” 温语连忙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你爸和舅舅陪着她呢,在楼上病房。倒是你,吓死妈妈了!”
她的眼圈又红了,“医生刚来查过房,万幸万幸,除了左脚踝骨裂打了石膏需要养一阵子,还有轻微脑震荡和一些软组织挫伤,其他地方都没事!内脏什么的都好好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要把一整晚的担忧都倾倒出来:“昨天警察也来了,调了监控……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那辆车刚好是个小货车,你推开那个同学后自己又只被车边带了一下,受力很小……医生说观察一天,没大问题明天就能出院了,就是这脚得小心养着。脑震荡多休息,头晕恶心是正常的……”
她拿起棉签,小心地蘸了温水,轻轻润湿江见夏干裂的嘴唇。
清凉的水滋润了喉咙,江见夏稍微舒服了些,混乱的记忆也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想问问那个男生怎么样了,但还没开口,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面容和蔼的男医生,旁边还跟着一位穿着警服的女警。
“江同学醒了?感觉好点没?” 医生微笑着问。
“嗯,好多了,就是头有点晕,脚疼。” 江见夏小声回答。
“正常反应,好好休息。” 医生点点头,然后转向旁边的女警,“这位是负责昨天那起事故的民警同志,有点情况想跟你核实一下,别紧张,照实说就好。”
女警上前一步,语气温和:“江见夏同学,我们调取了路口的监控,也询问了货车司机。初步认定货车在事发时是正常右转行驶,没有超速和违规。责任主要在那位横穿马路的同学身上。我们昨天对他进行了问询,发现他精神状态……似乎有些异常,反应迟钝,回答问题前言不搭后语。所以想问问你,当时看到他时,他是什么状态?”
江见夏努力回忆着那个刺眼的午后。
她闭上眼睛,阳光、树影、灰白的人行道地砖……那个穿着同样蓝白校服的瘦高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低着头,” 江见夏的声音带着刚醒的虚弱,但描述很清晰,“走路很慢,一步一步,直直的,不看路,也不看车,就像……就像梦游一样。我喊他,他好像完全没听见。货车按喇叭,他也没反应。我当时觉得他特别不对劲,整个人……好像丢了魂。” 她想起那种毫无生气的姿态,心里还有些发毛。
医生和女警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谢谢你的配合,江同学。” 女警收起记录本,“你的描述很有帮助。我们昨天就带那位同学去做了初步的心理评估,结果显示他有严重的焦虑症,并且当时可能正处于一种‘现实解离’的状态,对外界刺激几乎没有反应。这大概能解释他的行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真诚的赞许,“你非常勇敢,反应也很快。医生说,如果不是你及时推开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好好养伤。” 说完,她和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又只剩下母女俩。
温语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听见没?医生都说你勇敢。可下次……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她声音又哽咽了。
“知道了,妈。” 江见夏轻声应着,心里却想着那个素不相识、被焦虑症折磨得迷失在马路上的男生。
原来如此。
她闭上眼,后怕和庆幸交织着,加上脑震荡的眩晕感,让她感觉像漂浮在虚空中,身体沉重,意识却轻飘飘的。
温语帮她掖好被角:“你再睡会儿。外婆那边手术刚做完,麻药还没全过,我得去看看,顺便给你爸带点吃的。你爸跑前跑后一宿没合眼。有事就按铃叫护士,啊?”
她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能看见微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轻微嗡鸣,还有自己身体各处的钝痛,都异常清晰。
江见夏阖着眼,努力想让自己睡过去,摆脱这难受的眩晕感,但大脑皮层却异常活跃,混乱的画面和声音碎片般闪过:呼啸的车轮、外婆苍白的脸、周嘉阳家排骨汤的香气、棋盘上那架孤零零的黄色小飞机……还有,林予冬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的侧影,鼻梁上镀着夕阳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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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迷离的边界,一股极其熟悉、又带着点清冽的气息,毫无预兆地侵入了这片消毒水的领地。
像夏日雨后湿漉漉的草木,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暖意,又隐约夹杂着一点……洗衣液干净的味道?
江见夏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她猛地睁开眼睛。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聚焦在病床旁那个颀长的身影上。
蓝白校服,拉链随意拉到胸口,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T恤领口。
头发似乎被风吹得有点乱,几缕不听话地搭在光洁的额前。
少年站在离病床一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深邃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像揉碎了担忧、后怕、审视,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林予冬。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所有的不适。
江见夏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刚一动,左臂和左脚踝的疼痛立刻让她“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笑容也因为扯到额角的擦伤而僵了一下,带出点痛色。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掩饰不住的雀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高三了,还是大晚自习制度,学校管得那么严,他怎么能出来的?
林予冬似乎被她这又惊又喜还带着痛的表情弄得有点不自在,他往前挪了小半步,插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目光在她打着石膏的脚和额角的纱布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她脸上,才开口,语气是他惯常的那种带着点欠揍的平静:“来看牙。”
“啊?” 江见夏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牙?”
江见夏之前没发现林予冬牙齿像有问题的样子。
林予冬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了一下,又迅速压平,眼神里那点熟悉的调侃意味又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借口只有教导主任会信。”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裹着纱布的额角,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看来你是真伤着脑子了。”
这下江见夏明白了,脸腾地一下有点发热,一半是窘的,一半是气的。
“林予冬!你好好说话!” 她小声抗议,带着点虚弱的嗔怪。
林予冬没接话,反而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他坐得并不近,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但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却更清晰了。
“我妈,”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调子,像是在解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自从去了国外,就有点……嗯,溺爱我。”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我给她发消息说,想请假出来一趟。她二话没说,直接打电话给我们班主任,说我的牙在前几年补了一下,今天可能是有点脱落,必须今天出来复查重新补。”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溺爱”和“补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
江见夏想象着那个画面,教导主任接到林予冬妈妈从国外打来的电话,一本正经地听着“补牙”的理由……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结果又牵动了身上酸痛的肌肉,龇牙咧嘴地吸着气,但笑意还是从弯弯的眼角溢了出来:“林予冬……你妈妈真好。”
林予冬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疼的滑稽样子,眉头又拧了起来。
他没接她夸自己妈妈的话茬,目光沉沉地锁住她,语气陡然变得严肃,甚至带着点压抑不住的焦躁:“江见夏,你是不是傻?”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重刺鼻。
“啊?” 江见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点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么危险,你也敢冲过去?” 林予冬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加快,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那是车!不是玩具!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你再慢一秒,或者那车再快一点,被卷进去的就是你!你是不是……”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病房里却字字清晰,敲在江见夏的心上。
她看着他紧锁的眉头,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或调侃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种……近乎恐慌的后怕。
这眼神让她心头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想起昨天下午,那个失魂落魄走向车流的蓝白身影。
在那一瞬间,她眼前闪过的,不是那个陌生男生的脸,而是林予冬——是那个“未来”文档里,冰冷剪报上印着的名字,是那场发生在高考前三天、夺走他生命的车祸!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绝不能重演”的冲动,像电流一样瞬间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给了她不顾一切扑出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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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理由,她怎么能说出口?
她看着林予冬近在咫尺、带着鲜活担忧的脸庞,那句冲到嘴边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 江见夏垂下眼睫,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洁白的被单,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他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啊。”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重新抬起眼,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语气带着一种平和的陈述,“而且,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我不推他那一下,他肯定会被撞上的。他会死。”
她转回头,认真地看向林予冬的眼睛,清澈的眼底没有后悔,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坦然,“我没办法看着那种情况发生了,还当作没看见。我做不到,林予冬。”
她的话语很平静,没有豪言壮语,甚至带着点刚清醒的虚弱,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心,在林予冬心底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他想责骂她莽撞不顾后果的话,堵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那份对素昧平生的同学生命的珍视,像一束光,让他感到震撼,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
可他胸腔里那份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后怕感,依旧沉甸甸地压着。
昨晚晚自习,当程橙带着哭腔冲进七班教室,喊出“夏夏出车祸了”那几个字时,他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的闷响。
那种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攫住、仿佛坠入深渊的感觉,他至今想起来都指尖发凉。
他无法向她描述那种感觉,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心里激烈地冲撞着,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别扭,甚至有点无措。
他别开脸,盯着床头柜上那个印着医院标志的塑料水杯,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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