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真心爱你（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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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真实……越是无法接受！”玛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她眼前浮现出无数族人，为了适应海底高压和黑暗的环境，身体被迫发生扭曲的变异，失去了原本的面貌，失去了沐浴阳光的权利，世世代代生活在黑暗、压抑和对地面人的无尽仇恨之中。
她想到那些为了保护家园而惨死在地面人炮火下的同胞，想到那些因为海洋污染而夭折的孩子们……
“他们毁了我们的家园，扭曲了我们的身体，夺走了我们的一切现在却告诉我……我们是同类？”
这种突如其来的同源认知，带给她的不是仇恨消解后的释然，反而是更加深刻、更加荒谬的痛苦与迷茫。
如果复仇的对象，竟然是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兄弟，那么这万年来的血海深仇，又该如何清算？这复仇的利刃，又该挥向何方？
洞悉了玛雷内心的激烈挣扎，皇帝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如同引诱蛊惑般的意味：
“为何如此纠结？是因为发现复仇的对象，竟然是与你同出一源的自己人，让你下不了手了吗？还是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同源，让你觉得过往所承受的苦难，变得更加讽刺和可笑？”
“不必如此。”皇帝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给予玛雷思考的时间，“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便好。”
“看看地面上的人类吧。”皇帝的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他们会因为所谓的种族不同而互相歧视，会因为虚无缥缈的信仰差异而发动战争，会因为肤色的些微区别而彼此仇恨，甚至仅仅是因为对某种事物的喜好不同、对某个观点的认知差异，就能争吵不休，拔刀相向，兵戎相见，不死不休，你，又何必为这区区同源的血脉，而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困扰自己的内心呢？”
这番话，既像是一种点拨，又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煽动，将人类内部的种种矛盾与劣根性赤裸裸地展现在玛雷面前。
听到皇帝的话，最终号机那巨大的头部，微微抬起了一些。
那只猩红的独眼，缓缓扫过地面上那些因为欧米茄档案的公开而陷入巨大混乱、恐惧、悲伤和不知所措的人群。
她看到了那些因为崩塌而痛哭流涕的人，看到了那些因为愤怒而互相攻击的人，也看到了那些在绝望中茫然四顾，不知未来何去何从的人。
下一刻，最终号机的发出一阵怒吼，沉寂的能量再次开始在机体内奔涌。
那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移动。
战场边缘，赛文凭借着仅存的意志，艰难地抬起了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试图阻止最终号机的行动。
然而，皇帝那冰冷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这是你所深爱的人类内部的事务，赛文，你，无权干涉。”
赛文的手臂猛地顿住，动作在半空中凝固。
在赛文和高空中的皇帝的共同注视下，最终号机并未像人们担心的那样，对周围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动手。
玛雷在驾驶舱内，目光复杂地扫过那些在灾难面前紧紧相拥的家庭，扫过那些在父母怀中瑟瑟发抖、却依旧睁着纯真的大眼睛望向天空的孩子。
最终号机沉重的步伐在废墟中践踏，它调转了方向，迈着坚定而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并非是人群最为聚集的城市中心，也不是戒备森严的TDF总部，它的目标，似乎是别的什么。
“哦？做出了……这个选择吗？”高空之上，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拳的玩味，或者说，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欣慰。
赛文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语气中这丝微弱的情绪波动，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尊俯瞰众生的身影，用尽力气在意识中问道：“您……似乎为此感到……喜悦？”
“我确实在为此感到欣喜。”皇帝坦然地回应了赛文的疑惑，语气中不带丝毫掩饰。
“但我完全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选择将这里彻底毁灭，将所有地面人类化为灰烬，以宣泄她族人万年来的仇恨，我也不会阻止，那同样是她的权利。”
赛文沉默了。
他无法理解皇帝的真实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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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现在是要去……”赛文艰难地问道。
皇帝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弧度中蕴含着深不可测的智慧与……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期待。
“当她做出这个选择的瞬间，我为她在最终号机内部预设的‘另一条路’，便已经为她开启了。”
赛文心中一凛：“那是……”
“她真正应该复仇的对象——那些导致农马尔特人悲剧的、那些早已化为尘土的当权者的意志残响；以及那些直到今天，依然在肆无忌惮地污染海洋、不断压缩他们最后生存空间的、那些现代文明的罪人们。
“仇恨，也需要找到正确的方向，不是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高悬天际的皇帝，随意地做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动作。
刹那间，那轮笼罩地球的、妖异的血色巨月，其光芒开始迅速黯淡、消散。
而太阳，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
金色的光芒，穿透厚重的云层，刺破长久的黑暗，重新洒向这片饱经沧桑的大地。
夕阳的余晖，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东京废墟，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悲壮的金色。
也同样照射在最终号机那暗紫色的、充满了复仇意志的巨大身影之上。
她正朝着某个特定的目标区域前进，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复仇道路上，也踏在一条充满了未知和荆棘的、或许是通往自我救赎的艰难之路上。
复仇的序曲，在重燃的日轮之下，正式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