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沉疴与新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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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坑底部的死寂被弗兰德癫狂的笑声打破，如同钝器敲击着紧绷的神经。

“钥匙！哈哈哈哈！意志反冲！灵魂链接才是钥匙！”他扑在金属圆盘上，油腻的头发散乱，手指痉挛般地戳着那些剧烈跳动的图谱线条，眼神狂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共生烙印的稳定度在意志冲突下提升了！她的混乱就是破冰！她的痛苦就是路径！”

赵无极瘫坐在滚烫的碎石上，巨大的身躯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嘶鸣。他瞥了一眼状若疯魔的弗兰德，又看向远处那个在岩浆余烬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痛苦佝偻的灰发身影，最终目光落在小舞怀中那团温润如玉的白光上。他粗重地哼了一声，声音沙哑疲惫：“钥匙个屁！老弗，你再发疯，老子先把你拍清醒！看看现在！小胖成了……成了个鸟！林丫头眼看也要炸！这他妈算哪门子成功！”

小舞紧紧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雏鸟，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它纯净无垢的白色绒羽上，瞬间被那微弱的暖意蒸发。雏鸟小小的身体在她掌心微微颤抖，嫩黄的喙轻轻开合，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啾啾”声，纯净的眼眸依旧越过她的手臂，茫然地、固执地望向林灵的方向。那份源自灵魂烙印的本能依赖，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胖子……”奥斯卡瘫软在地，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小小的生命。巨大的愧疚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是他，是他亲手递出的那根香肠，成为了这场剧变的催化剂。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召唤武魂的冲动在指尖凝聚，却又颓然放下。他能做什么？再造一根香肠？那只会是又一次的灾难。

唐三抱着小舞，紫极魔瞳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林灵、雏鸟和弗兰德之间来回扫视。他的警惕并未因雏鸟获救而减少分毫。林灵的状态太诡异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混乱而危险，秩序与毁灭、冰冷与炽热、神性与人性的碎片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指尖那黯淡却依旧存在的三色烙印，如同一个不稳定的能量核心。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八蛛矛的虚影在背后若隐若现，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失控。

“弗兰德院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唐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峻，打断了弗兰德的呓语。“雏鸟…马红俊的状态如何？林灵学姐呢？她们现在都需要治疗和稳定！尤其是林灵学姐，她的灵魂波动非常异常！”

弗兰德被唐三的厉喝震得一个激灵，狂热稍退，他猛地看向金属圆盘上的图谱，又抬头望向林灵。

林灵此刻的状态确实糟糕到了极点。

她单膝跪在滚烫的地面上，右手死死地攥着左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压制下去。冷汗浸透了她的灰色劲装，黏贴在瘦削的脊背上。凌乱的灰发垂下，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咬的下唇渗出的丝丝血迹，以及从发丝缝隙中透出的、那双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的异色双瞳。

识海内，已然化作一片混沌的战场。

冰冷的逻辑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在狂暴的意识乱流中徒劳地闪烁、重组、再被冲散。混沌之母希娜的真灵虚影在灵魂海啸的冲击下痛苦地摇曳，熔融琥珀般的眼眸深处，属于“林灵”的记忆碎片——带着烤红薯的焦香、少年闷哼的痛楚、毫无保留的信任眼神、以及最后焚尽一切的绝望野火——如同沸腾的熔岩，不断地冲击、侵蚀着神性的冰层。

“清除…污染源…逻辑最优…” 秩序的低语如同冰冷的钢针，试图刺穿混乱。

“不…那是…链接…共生…痛…” 属于“林灵”的微弱意识在痛苦中挣扎，雏鸟那纯净、依赖又恐惧的凝视，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激起了更剧烈的灵魂撕裂感。

“沉沦…情感…低效…秩序崩坏…” 毁灭的呓语带着诱惑与否定。

“马…红俊…” 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名字，如同黑暗中挣扎的火星，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顽强地亮起。

“呃啊——！” 林灵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右手指尖的三色烙印骤然再次亮起，灰、金、赤三色光芒疯狂流转，一股混乱的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小心！” 赵无极厉喝一声，强撑着巨大的伤痛，猛地站起，黄黄紫紫黑黑黑七个魂环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他巨大的熊掌狠狠拍向地面！

“重力屏障！”

嗡！

一道厚重的、带着土黄色光晕的重力场瞬间在林灵周围成型，如同一个巨大的茧，将那混乱的能量波动强行约束在内！能量冲击在重力屏障上，发出沉闷的爆鸣，屏障剧烈震荡，赵无极脸色一白，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她的能量在失控！和雏鸟的灵魂链接在剧烈波动！”弗兰德看着金属圆盘上再次飙升的混乱度曲线和剧烈震荡的共生链接强度线，失声叫道，“不行！链接不能断！雏鸟刚刚涅盘，本源极其脆弱，全靠这链接和林灵无意识维持的秩序力场在吊命！链接一断，或者林灵彻底失控，雏鸟立刻就会本源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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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为了印证弗兰德的话，小舞怀中的白玉雏鸟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啾——！”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哀鸣骤然响起！它纯净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灰败，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攥紧，温润的白玉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覆盖着绒羽的皮肤下，隐隐透出混乱的灰金色光芒！它小小的爪子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温度急剧升高，又瞬间冰冷！

“小胖！小胖你怎么了？！”小舞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着它，试图用自己柔和的魂力去安抚，却发现自己的魂力如同泥牛入海，反而被雏鸟体内那混乱狂暴的能量排斥、撕扯！

“共生烙印反噬！”弗兰德目眦欲裂，“林灵那边的混乱和痛苦，通过链接直接作用在雏鸟身上了！雏鸟承受不住！快！必须稳住林灵！让她控制住自己的意志！至少要切断这种痛苦的反向传递！”

唐三脸色剧变！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林灵此刻不仅是自身危险，她灵魂的战场，直接关系着马红俊涅盘后这脆弱新生的生死！

“林灵学姐！冷静！”唐三的声音蕴含着紫极魔瞳的精神震慑力，穿透赵无极的重力屏障，试图传入林灵混乱的识海，“控制你的力量！马红俊需要你！他在承受你的痛苦！”

“胖子！胖子撑住啊！”奥斯卡看着雏鸟痛苦抽搐的样子，心如刀绞，巨大的自责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击垮。他猛地爬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小舞，“香肠！我的香肠！快给它吃！恢复大香肠！老子就不信救不了你！” 他手中魂力疯狂凝聚，一根恢复大香肠迅速成型。

“别乱来，小奥！”戴沐白一把拽住几乎失去理智的奥斯卡，低吼道，“你没听院长说吗？它的本源现在和林灵学姐的烙印纠缠在一起！你的香肠能量进去，只会引发更不可控的连锁反应！火上浇油！”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胖子……看着它……”奥斯卡的声音哽咽，绝望地看着小舞怀中那生命气息飞速流逝的雏鸟。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压抑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艰难地从重力屏障内响起：

“……闭…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重力屏障内，林灵缓缓抬起了头。汗水混杂着灰尘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划出道道痕迹。她的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但那双异色的眼瞳中，疯狂闪烁的光芒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了一丝？

左眼的淡金漩涡依旧冰冷，右眼的赤金却仿佛在燃烧！一种近乎自残的、极致的意志力，正从那具看似摇摇欲坠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她死死盯着自己右手那疯狂闪烁、带来撕裂般剧痛的三色烙印。烙印的光芒每一次爆发，都对应着小舞怀中雏鸟的一次剧烈抽搐和哀鸣。

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与通过烙印感知到的、来自雏鸟那份更弱小、更无助、濒临崩溃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如同两把钝锯，在反复切割着她刚刚复苏的、属于“人”的感知区域。

冰冷的逻辑彻底失效了。清除？最优解？在雏鸟那纯粹的生命哀鸣和灵魂链接传递来的、濒死的恐惧面前，变得苍白而荒谬。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到让她灵魂窒息的“责任”，如同冰冷的枷锁，套在了她的脖颈上。

这份链接的重量，名为“共生”，此刻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将另一个生命的存续，死死地绑在了她这艘在神性与人性风暴中随时可能倾覆的破船上！

“……它……”林灵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链接着……我的……烙印……”

她艰难地抬起剧痛无比的右手，指向小舞怀中的雏鸟。指尖的三色烙印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雏鸟都随之痛苦地抽搐。

“……我的……混乱……痛苦……会……杀死它……”

这个认知，冰冷而残酷，如同最后的审判，重重地砸在她混乱的意识里。

“所以……闭嘴！”她猛地低吼，异色双瞳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毁灭冲动，“……让我……集中……意志……”

她不再试图清除烙印，也不再徒劳地对抗体内神性与人性的厮杀。她将所有残存的、属于“林灵”的意志，所有源自杀手生涯锤炼出的、对痛苦的极致忍耐力，全部集中起来，只有一个目标：**切断！切断从她这边流向雏鸟的痛苦和混乱！**

这不是治疗，而是……止血！是止损！

她强迫自己忽略识海中秩序与毁灭的咆哮，忽略混沌之母真灵的痛苦摇曳，将全部心神沉入右手那枚三色烙印。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试图堵住船底破洞的水手，笨拙而绝望地用自己残破的意志力，去封堵那汹涌外溢的、名为“痛苦”的洪流！

重力屏障内，混乱的能量波动奇迹般地减弱了一些。虽然林灵的身体依旧颤抖得厉害，脸色惨白如纸，但那种狂暴的、毁灭性的失控感，被强行约束住了。她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却又死死地维持着那一点脆弱的平衡。

金属圆盘上，代表林灵混乱度的曲线虽然依旧在高位，但剧烈震荡的幅度明显减小了。更重要的是，那条代表共生链接强度的曲线，其剧烈下挫的趋势，被艰难地……止住了！雏鸟身上混乱的灰金光芒也稍稍平复，抽搐的频率降低，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飞速流逝的生命气息，终于……勉强稳住了！

“有效！她在强行控制！”弗兰德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激动，“意志力！她在用纯粹的意志力对抗神性侵蚀和混乱反噬，封锁痛苦传递的通道！天啊…这需要承受多大的灵魂撕裂……”

小舞紧紧抱着怀中呼吸微弱但终于不再剧烈抽搐的雏鸟，泪水无声地流淌。她看向重力屏障内那个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恨意？似乎淡了。感激？还谈不上。但一种沉甸甸的、带着悲悯的震撼，却在她心中滋生。这个曾经冷漠、甚至在她看来有些残忍的林灵，此刻正用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只为保住马红俊这最后的一线生机。

唐三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凝重无比。他看得出，林灵此刻的状态如同走钢丝，脆弱得可怕。她的意志力能坚持多久？雏鸟的伤势和本源亏空又该如何解决？这仅仅是暂时的止血。

“院长，”唐三转向弗兰德，声音低沉而急促，“链接暂时稳住了，但雏鸟…马红俊的本源伤势怎么办？它太虚弱了，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

弗兰德脸上的激动瞬间被凝重取代，他飞快地扫视着金属圆盘上的数据，油腻的眉头紧锁：“本源亏空…涅盘之火几乎耗尽，生命基质被混沌烙印污染…还有海神神性的残留干扰…普通的治疗魂技和药物根本无效！强行灌注能量只会引发烙印反噬，适得其反！除非…”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重力屏障内苦苦支撑的林灵：“除非是链接源头的力量！是林灵烙印中蕴含的那部分秩序之力！那是最纯净的生命本源和秩序法则！只有同源的力量，才能在不引发反噬的情况下，缓慢滋养雏鸟的本源，中和污染，修复创伤！”

“让她治疗？”赵无极眉头拧成了疙瘩，“她现在自己都站不稳！怎么治疗？”

“必须是她！”弗兰德斩钉截铁，“共生链接是双向的！林灵能感受到雏鸟的痛苦，雏鸟同样能感应到林灵的气息！只有她主动引导烙印中的秩序之力，通过链接传递过去，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否则，雏鸟迟早会因为本源枯竭和烙印污染而……”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深坑底部再次陷入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岩浆在远处不甘地咕嘟作响，以及重力屏障内林灵那压抑而沉重的喘息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单膝跪地、在痛苦与意志力中挣扎的身影。

让她去治疗那个因她而涅盘、因她而痛苦、也因她而暂时保住性命的雏鸟？

这不仅仅是能力的考验，更是意志和灵魂的酷刑。

她能做得到吗？

“林灵…”小舞抱着雏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望向屏障内的灰发少女，“…你能…能救救他吗？救救…小胖…”

屏障内，林灵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异色双瞳透过凌乱的发丝，疲惫而空洞地望向小舞，以及她怀中那团微弱却执着地望向自己的温润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