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流涌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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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婉带着十二色口脂登门那天,我正用檀木梳梳理阿楚的长发。
镜中映出她微微颤抖的肩线,乌发间浮动着甘菊与当归的淡香——这具身子总在柳清婉靠近时泛起刺骨的寒意,就像小时候被恶犬追赶时,后颈银铃突然响起的惊悸。
"表姐这双手能碾龙脑香,却梳不好同心髻。"她把嵌螺钿的檀木匣轻轻放在妆台上,羊毫笔挑起的"醉海棠"色口脂在烛火下流转如熔金,"当年表哥在书院写'楚之夭夭',不知被多少闺秀裁成绣样藏进妆奁呢。"
宣纸上晕染的墨痕忽然在眼前晕开——那年阿楚蹲在斑驳的粉墙下偷折槐花,正巧看见晏辰挥毫的侧影,墨滴落在"楚"字的最后一捺,弯弯曲曲像她藏在青瓷药罐里的半块麦芽糖。
深夜时分,阿楚的指尖总在袖中摩挲那方素绫绣帕。
窗外柳清婉的声音裹着夜风飘进来:"不过是个药罐子,也配..."
话音突然被晏辰的冷喝打断,这具常年发凉的身子猛地攥紧帕子上"愿公子安"的针脚——原来被人护在身后的暖意,能让冻透的指尖沁出薄汗,像融雪滴在煨药的陶炉上。
云栖书院的檀木桌上,铺着一方模仿阿楚针脚的歪扭绣布。
赵家小姐掩帕轻笑时,我牵着这双布满捣药薄茧的手走到桌前——指节间因碾磨药材而生的硬痂,此刻正硌着细如游丝的绣针。
当绯红绣线在素缎上打成死结,阿楚的意识如潮水翻涌:去年深冬埋在槐树下的护膝,针脚也像眼前这样歪歪扭扭,却被她藏在袖中暖了三夜。
"这是乱针绣的风中槐花。"我扬起绣布时,晏辰刚好跨过门槛。
他腰间的碎玉佩轻轻晃动——那是阿楚去年塞进他掌心的残玉,当时他指尖的温度,曾让这具畏寒的身子暖了一整个冬天。
"落款该题'楚'字。"他握住我的手,毛笔笔尖划过掌心时,镜中阿楚的睫毛颤了颤,像振翅欲飞的蝴蝶,惊落了鬓边沾着的槐花瓣。
中秋庙会的糖画摊前,晏辰弯腰问她要不要兔子糖人。
柳清婉突然挤过来时,阿楚的手腕碰到他袖中藏着的暖炉——原来他早就知道这身子怕冷。
火红的灯笼映着柳清婉腕间的银镯叮当响,阿楚的记忆忽然飘回三年前:她蹲在糖画摊的阴影里描摹他的名字,露水湿透了罗裙,而他和柳清婉并肩走过的摊位前,蒸腾的甜香曾让她偷偷咽下口水,喉间泛起药汁般的苦涩。
湖心亭的月光织成银网时,柳清婉展开的信笺上,晏老爷的字迹刺得阿楚指尖发颤。
手中的糖兔子"啪"地掉在地上碎成粉末,晏辰的脚步声从九曲桥传来。
他捡拾糖渣的手指很轻,就像那年在药铺,他捡起她不慎打翻的青瓷药罐碎片,却被锋利的瓷片划破掌心,血珠滴在晒干的紫苏叶上,像一点凝固的朱砂。
入秋的暴雨拍打着药房的窗棂,阿楚的咳嗽声混着川贝与陈皮的香气弥漫开来。
晏辰冲进雨幕送来的桂花糖糕,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你以为我是愧疚?"他攥紧我的肩膀,沉水香混着雨气扑面而来,"半个月前在藏书阁,你挡在我身前时,可知道我袖中渗出的血,是替你挨的那道剑锋?"
药罐里的当归在沸水中咕嘟作响,恍惚间回到药铺的那个雨夜。
那时她缩在柴房喝着苦涩的汤药,对着烛火幻想:如果晏辰能送来一块糖糕,这药汁是不是就不那么苦了。
此刻他怀里的温度如此真实,却让阿楚的意识泛起涟漪——原来无数次隔着青墙的仰望,终有一天能换来他低头时,发间落着的漫天星光。
祠堂里摇曳的烛火映着柳如眉怨毒的眼神:"你母亲当年发现晏夫人害死小叔,才被灭口的!"
阿楚的身子猛地撞向供桌,铜香炉倾斜,香灰簌簌落在"楚氏列祖"的牌位上——七岁那年在墙角听见的"除掉那个女人",原来指的是抱着药罐冲进晏府的母亲。
晏辰追来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槐树上的宿鸟,他手中摊开的日记本上,墨迹还很新鲜:"今日看见公子袖口的血痕,可是为我?"
老槐树的影子里,他把我揉进怀里的力道大得几乎灼人。
阿楚的意识突然清明起来:多年前她偷折的槐花,原来掉进了他未写完的诗稿第三页;而他藏在书箱底的那副护膝,针脚虽丑,边角却被摩挲得发了毛,像极了她捣药时磨旧的青布围裙。
祠堂方向传来柳如眉的叫骂,可此刻落在肩头的月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就像他当年在书院墙头递来的半颗冰糖。
绣房里的牡丹图快绣完时,我摸到布料里藏着的小字:"愿公子平安喜乐"。
晏辰修补绣布的样子格外笨拙,针尖好几次扎破手指。
阿楚的睫毛在烛火下颤了颤,忽然想起药铺里替他包扎伤口时,自己也是这么手抖。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忽然开口,指尖抚过"愿"字的针脚,那里还留着她当年刺绣时落下的血渍,"去年你在槐树下埋护膝时,我就在假山上看书。"
元宵灯会上,晏辰的手指穿过阿楚的指缝。
海棠红的襦裙扫过琉璃灯影时,她想起去年今天:雪地里写他名字的手指冻得发紫,而此刻他掌心的温度,正一点点化开那些年积在骨缝里的寒意。
柳清婉领着一众贵女围过来时,他突然握紧我的手,声音穿过喧闹的灯海:"这是我的未婚妻,将来的晏夫人。"
兔子灯下悬着的谜题"桃之夭夭"让阿楚咬了咬唇。
"是'逃'字。"她的声音轻得像雪,却见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在我这里,是'阿楚'的'楚'。"
周围的哄笑声中,阿楚的意识飘向遥远的过去——原来所有隔着院墙的守望,所有藏在药罐底的心事,终有一天会在他眼中,化作比千盏花灯更暖的光,把往后的岁月照得通透如琉璃。